……
當夜,護國軍就地紮營。
火把剛在營寨四周插穩,炊煙才嫋嫋升起,從武岡方向的驛道上又響起急促馬蹄。
陳友龍的傳令兵這回帶著兩騎親衛,馬鞍後還拴著一個豬頭——竟是按湘西習俗送的謝禮。
“石將軍見諒!”
傳令兵滾鞍下馬時特意亮出空著的雙手,
“武岡城裡降兵鬨事,總兵大人正帶著弟兄們彈壓。寶慶之行...怕得耽擱三兩日。”
石午陽接過對方奉上的豬頭,兩隻手扯著兩隻豬耳朵——肥得很,怕有個二十斤,分明是早就備下的。
他忽然笑出聲:“陳總兵倒是周到,連慶功宴的菜都預備了。”
他把豬頭遞給親兵,“晚上加個餐,把豬頭燉了!”
正說著,陳大勇耷拉著腦袋蹭過來,鎧甲下擺沾著未乾的血漬。
他先是踹了腳營壘邊的柴堆,才悶聲道:“石將軍……家兄來令,咱去不了寶慶,得回去了。”
火把劈啪炸響一粒火星,落在兩人之間的黃土上。
石午陽望了望武岡方向灰蒙蒙的山巒,伸手拍拍陳大勇的肩甲:“曹旺部兩百多條性命,多虧陳將軍救下。這份情,護國軍記著了。”
陳大勇沒有接話,突然從懷裡掏出個沉甸甸的布包,塞過來時銀錠硌得人生疼。
“家兄讓捎的...說是賀雲老母住在寶慶府的後街。”
他聲音越來越低,“聽說他那老娘知道賀雲降清後,眼睛哭瞎了,但現在還不知兒子的死訊……”
石午陽掂量著布包,聽見裡頭碎銀碰撞的輕響。
他想起前天武岡東門城頭上那張砸爛的臉,忽然覺得這銀兩有點燙手。
“家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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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勇偷眼看石午陽的神色,
“賀雲當年在江西替他擋過箭,這次……這次算是私情。”
石午陽把銀包順手遞給身後的親兵:“告訴陳總兵,銀子必送到。等寶慶府安定了,接老人家來府衙吃杯茶也無妨。”
陳大勇重重抱拳,轉身時鎧甲嘩啦作響。
走出幾步又回頭,從腰間解下那個牛皮酒囊扔過來:“這半壺燒刀子,給曹將軍補補身子!”
夜風卷起酒囊上的血腥氣。
石午陽望著靖州營騎兵消失在黑暗裡,忽然對親兵道:“傳令——明日四更造飯,五更開拔。”
……
兩日後,
寶慶府的西門洞開著,半扇城門歪斜地掛在軸上,風一吹就發出吱呀的哀鳴。
護國軍的先頭部隊在城下徘徊許久,才敢相信這確是座空城——城垛上不見守軍旗幟,連往常巡城的梆子聲都消失了。
“第...第二次了。”
劉魁吐掉銜在嘴裡的草根,聲音發乾。
去年此時他們也是這樣兵不血刃進城,那時滿街還飄著呂和安讓人拉起的歡迎彩紙。
隊伍踏著滿地碎瓷爛布挪進城內。
街道旁敞開的酒肆大門,能看到櫃台倒在地上,酒漿滲進地磚縫引來成群蒼蠅;
綢緞莊的貨架早被洗劫一空,隻剩幾匹染了血汙的粗布散落著。
最怵人的是街道兩旁那些屋簷下新掛的白幡
——幾乎每隔三五戶就能看見麻布條在風裡飄,門縫裡漏出壓抑的哭聲。
“造孽啊...”
呂和安跨在一匹矮小的滇馬上,捂著鼻子繞過街心一灘汙血,
“逃回來的百姓說,韃子臨走時在四門都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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