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騾車慢吞吞晃過衡州城外那片老林子。
林子陰冷,枯葉鋪地,踩上去“哢嚓”脆響。
石午陽把車停在一條小溪邊,彎腰掬水洗臉,水冰得他齜牙咧嘴。
曹旺撿了幾根乾柴,攏了個小堆火,把隨身帶的乾糧掰成三塊,架在火上烤。
柳元晦撿塊石頭坐下,掏出半塊生薑,在掌心搓了搓,丟進熱水壺裡,
“弄點薑湯,暖暖肚子。”
火堆劈啪,熱氣混著薑味升起。
石午陽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天,忽然想起永州城頭那盞孤燈,心裡像被什麼輕輕扯了一下。
他甩甩手上的水珠,衝兩人咧嘴:“走吧,回穀去。看能不能趕上吃年夜飯。”
石午陽三人剛準備套上騾馬車,前頭就炸出一聲女人尖叫,尖得跟破鑼似的。
曹旺正把最後一口涼水咽進嗓子,聽見動靜,眼珠子一瞪,順手就把刀抽了出來。
石午陽衝他努努下巴,曹旺貓著腰躥了出去。
石午陽和柳元晦也緊跟其後,三人伏在草嶺上往下看——
一輛青布馬車歪在泥道上,車轅上濺著血點子。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人,裝束不一,看樣子都已經涼了。
剩下有四個山匪圍著個中年漢子,那漢子身上刀口不少,血把棉襖都浸透了,卻還死撐在車門口。
他身後探出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發髻散了,手裡攥著一把小劍,臉白得跟紙一樣,尖叫聲就是她剛才發出來的。
那漢子喘著粗氣,刀口都卷了刃,仍護著姑娘:“要東西可以,要命不行!”
剩下的山匪裡領頭的麻臉啐了一口:“命也拿,東西也拿!”
說著就要再次撲上去。
曹旺攥著刀轉頭看向石午陽,石午陽輕點頭。
曹旺早憋著火,從草坡後頭猛地衝下去,像頭下山豹子,刀背照頭就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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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臉還沒反應過來,後脖子就挨了一下,“撲通”栽地。
剩下三個匪徒愣了半秒,扭頭就跑,曹旺追上去,左一刀右一刀,跟砍瓜切菜似的,眨眼就全撂倒了。
那漢子見匪徒全趴下,腿一軟,直接坐地上,大口喘氣:“多謝恩公……”
聲音沙啞,像破風箱。
姑娘卻沒放鬆,手裡鋼箭還指著曹旺,眼裡全是戒備:“你們是誰?也是來搶東西的?”
曹旺拿袖子抹了把臉上的血,咧嘴笑:“妹子,你見過搶東西的先幫你砍人?”
柳元晦慢悠悠走下來,撣了撣長衫上的草屑:“小娘子,彆緊張。咱們路過的,聽見動靜來幫忙。”
石午陽蹲到漢子跟前,撕下自己一塊乾淨衣擺,給他按在傷口上:“兄弟,先止血。你們這是去哪兒?”
漢子苦笑:“寶慶府張家的藥鋪,送小姐去省府投奔親戚……沒想到在這兒遭了劫。”
姑娘手裡的箭這才慢慢垂下,眼圈卻紅了:“師父的醫書……被他們撕了一半……”
曹旺把刀往地上一插,彎腰撿起散落的藥包,拍拍上麵的泥:“書撕了還能補,人沒了就真沒了。走吧,先把你們送到安全地兒再說。”
石午陽也衝那漢子笑道:“兄弟,前麵二十裡就到鎮子,咱們一塊兒走,路上也好照應。”
那漢子卻像被烙鐵燙了似的,猛地往後縮,後腦勺“咚”地撞在車廂板上:“不、不敢勞煩恩公……”
氈帽被撞歪了半寸,一截油黑發亮的辮子梢兒,蛇似的從帽沿下鑽出來,黏在他汗涔涔的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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