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楊立要求會麵的消息,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巴州高層又激起了一圈漣漪。與麵對合丹、呂文德時的凝重不同,這次眾人的反應更多的是驚疑和審慎。
“播州楊氏…他們世代鎮守西南,雖聽調不聽宣,但向來與蒙古並無勾結,此時派兵北上,意欲何為?”張玨捋著胡須,麵露不解,“楊立此人,聽聞勇猛有餘,而智略平平,並非雄主之材。他要求麵見主公,是試探?還是另有所圖?”
劉整沉吟道:“楊氏與某之瀘州舊地毗鄰,某對其略知一二。播州兵悍,尤擅山地林戰,其弩兵聞名西南。然其內部亦非鐵板一塊,家主楊文似有穩守之誌,其弟楊立卻素來激進。此次領兵前來,或許…是楊立自己的意思?他想趁亂攫取利益,甚至…另立山頭?”
嶽璃保持著一貫的警惕:“無論其目的為何,此時要求見麵,風險極大。若其包藏禍心,於會麵時發難,主公安危如何保障?即便無歹意,若消息傳出,被呂文德或合丹知曉,豈不坐實了主公‘勾結’西南土司的罪名?”
眾人的擔憂不無道理。在當前微妙的局勢下,任何一步行差踏錯,都可能引發災難性的後果。
淩嶽沉思良久。楊立的突然出現和要求見麵,確實充滿了不確定性。但反過來想,這何嘗不是一個打破僵局的機會?播州楊氏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若能爭取,哪怕隻是使其保持中立,對緩解南線壓力、甚至對未來經營西南都具有重要意義。風險與機遇並存。
“見!”淩嶽最終下定決心,“但要確保絕對安全,且不能走漏風聲。”
他做出了周密安排:會麵地點定在釣魚城與對方水寨之間的一艘中型艨艟戰艦上,時間定在深夜。己方由淩嶽隻帶嶽璃及四名精銳“夜不收”隊員前往,戰艦由忠誠可靠的淩五機器人守將)指揮,外圍布置數艘快艇警戒。要求對方同樣隻帶少量隨從。
消息通過使者傳回。楊立似乎對淩嶽的謹慎安排並無異議,爽快答應。
是夜,月暗星稀,江風凜冽。淩嶽乘坐的快艇悄然離開釣魚城碼頭,駛向江心那艘作為會麵地點的艨艟艦。嶽璃全身披掛,手持長槍,如同警惕的母豹護衛在淩嶽身側,目光不斷掃視著漆黑的水麵。
登上艨艟艦,對方尚未到來。淩嶽站在船頭,望著遠處江麵上播州水寨星星點點的燈火,心中盤算著各種說辭。
約莫一炷香後,一艘插著楊氏旗號的走舸快速靠近。船頭立著一條大漢,身著西南夷人風格的犀皮甲,腰挎彎刀,身材魁梧,麵容粗獷,眼神銳利,正是楊立。他僅帶了兩名身材同樣彪悍的親兵登船。
雙方在船艙內坐定,氣氛略顯凝滯。油燈的光芒在二人臉上跳躍。
“淩將軍,”楊立率先開口,聲音洪亮,帶著濃重的西南口音,“久仰大名!今日得見,果然英雄出少年!”他話語看似客氣,目光卻毫不掩飾地打量著淩嶽,帶著審視和好奇。
“楊將軍謬讚了。”淩嶽不卑不亢地回禮,“將軍威震西南,淩某亦是如雷貫耳。不知將軍此番興師動眾,北上我釣魚城,又欲與淩某相見,所為何事?”
楊立哈哈一笑,也不繞圈子:“淩將軍快人快語!那楊某也不拐彎抹角了!我聽說淩將軍以區區數千之眾,硬是擋住了合丹幾萬大軍的猛攻,還殺了韃子一個屁滾尿流,可是真的?”他眼中閃爍著野性的光芒。
“保境安民,僥幸取勝,不足掛齒。”淩嶽淡淡道。
“僥幸?”楊立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我可還聽說,淩將軍手中有能發雷霆的利器,還有刀槍不入的鐵人衛士?甚至…還能引來天罰?”他向前傾了傾身體,壓低了聲音,“這些,可不是僥幸能辦到的吧?”
淩嶽心中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江湖傳言,多有誇大。無非是將士用命,器械精良罷了。不知楊將軍從何處聽來這些無稽之談?”
楊立盯著淩嶽看了片刻,忽然又靠回椅背,大手一揮:“從哪裡聽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楊立佩服有本事、敢跟韃子硬乾的好漢!不像朝廷裡那些軟蛋,就知道窩裡橫!”
他語氣變得有些激昂:“淩將軍,不瞞你說,我這次來,一是聽說川東熱鬨,想來瞧瞧到底是誰這麼有種;二來嘛…”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也是受人所托,給淩將軍帶個話。”
“受人所托?”淩嶽挑眉。
“不錯。”楊立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放在桌上。那並非信函,而是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非金非木,觸手冰涼,上麵雕刻的圖案,正是那種狼首鷹身的詭異獸紋!與史嵩之遺落、清虛子提及的紋飾一模一樣!
淩嶽瞳孔驟然收縮,心跳猛地加速!聖殿騎士團!他們果然和播州楊氏有聯係?!
嶽璃的手瞬間按上了劍柄,艙內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楊立似乎很滿意淩嶽的反應,嘿嘿一笑:“淩將軍認得此物?托我帶話的人說,隻要你肯合作,交出在昆侖得到的東西,並且開放川東通道,允許他們的‘商隊’自由通行,他們可以幫你解決眼前的麻煩,無論是合丹,還是呂文德。甚至…可以支持你割據四川,稱王稱霸也不是不可能。如何?這條件,比朝廷和韃子給的都實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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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利誘!西方勢力竟然將觸角伸到了西南土司這裡,試圖通過楊立來招降納叛!
淩嶽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和怒火,冷冷地看著楊立:“楊將軍是替那些西方番人來做說客的?卻不知楊氏家主楊文將軍,可知你與番邦異族有所往來?”
楊立臉色微微一變,似乎被戳中了什麼,隨即哼了一聲:“我家大哥年紀大了,做事瞻前顧後!如今這亂世,有奶便是娘!那些番人雖然長得怪,但出手闊綽,給的兵器甲胄也都是好東西!比臨安那幫摳摳搜搜的官強多了!淩將軍,我可是看在大家都是抗蒙好漢的份上,才給你指這條明路!莫要自誤!”
淩嶽心中迅速判斷:楊立此舉,很可能並非代表播州楊氏整體,而是其個人的投機行為,甚至可能瞞著其兄楊文。西方勢力無法直接正麵影響大局,便試圖通過這些地方實力派進行滲透和撬動。
“明路?”淩嶽忽然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絲譏諷,“楊將軍,你可知與你合作的那些是什麼人?他們遠渡重洋而來,絕非為了幫你抗蒙或者助我稱霸。他們所圖甚大,乃是我華夏神州亙古遺留之秘!與他們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引狼入室!屆時恐怕不是稱王稱霸,而是淪為異族奴役華夏的幫凶,遺臭萬年!”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逼視著楊立:“淩某不才,但深知民族大義!抗蒙保境,乃我輩職責所在,縱是粉身碎骨,亦無所懼!但若有人想借異族之力,行分裂國土、戕害同胞之事,淩某第一個不答應!楊將軍若還自認是炎黃子孫,漢家苗裔,便請擦亮眼睛,莫要受了奸人蠱惑,行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這一番話,義正詞嚴,擲地有聲,既是說給楊立聽,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場。
楊立被淩嶽的氣勢所懾,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本性桀驁,受西方人物資誘惑和誇大承諾的影響,本想借此機會壓服或拉攏淩嶽,攫取利益,卻沒料到淩嶽如此強硬,且直接將問題拔高到了民族大義的高度。
艙內陷入僵持。隻有江水拍打船體的聲音不斷傳來。
良久,楊立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那枚令牌,臉色陰沉:“好!好一個淩嶽!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便休怪楊某不留情麵了!咱們戰場上見真章!”
說罷,他冷哼一聲,帶著親兵拂袖而去。
嶽璃立刻上前:“主公,是否…”
淩嶽搖搖頭,阻止了她動手的意圖:“讓他走。此時殺他,無異於與整個播州楊氏徹底開戰,正中西方番人下懷。我們的敵人,首要還是蒙元。”
他走到艙外,看著楊立的走舸消失在黑暗中,眉頭緊鎖。
西方勢力的滲透無孔不入,竟然連西南土司都被其撬動。未來的鬥爭,恐怕會更加複雜和艱難。
這次不歡而散的會麵,雖然未能爭取到楊立,但至少摸清了其立場和背後黑手,也讓淩嶽更加堅定了獨立自主、抗蒙到底的決心。
“回去吧。”淩嶽對嶽璃道,“看來南線的仗,也不可避免了。我們要做好同時應對三麵壓力的準備了。”
釣魚城,即將迎來新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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