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堅密信帶來的消息，像一塊沉重的巨石投入巴州剛剛稍有緩和的湖麵，激起了層層緊迫的漣漪。合丹等待的“新聖石”已在路上，最遲一個多月後便將抵達，這意味著決定巴州乃至川東命運的最後決戰，很可能就在那時爆發。
時間，突然變得無比珍貴。
帥府之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淩嶽強行壓下傷勢未愈帶來的虛弱感，召集所有核心人員，進行決戰前的最後部署。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沉穩持重的張玨，精於內政的冉璡，悍勇而略顯複雜的劉整，以及傷勢未愈卻目光堅定的玄誠道長。
“諸公，形勢已然明朗。”淩嶽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合丹磨刀霍霍，隻待‘新聖石’一到，必是雷霆萬鈞之勢。巴州已無退路，唯有死戰！這月餘時間，將是我等最後，也是唯一的準備之機！”
他走到巨大的城防沙盤前，手指點向各處要害：“我軍新挫，兵力不足乃最大軟肋。然，城防可倚！從今日起，巴州城內，一切以戰備為最優先！”
一道道命令被清晰而迅速地發出：
“張將軍！城防加固乃重中之重！不僅要修複所有破損，更需針對性地加強！合丹若得新‘聖石’，邪術恐更甚以往，或會集中力量猛攻一點！我要求你在主要城門及薄弱地段，加設至少三重甕城、陷坑、鐵藜拒馬！城牆內側，多建藏兵洞和反擊通道！箭樓、碉堡全部加固，並儲備足量滾木礌石、火油金汁！此事由你全權負責，征發所有可用人力，日夜趕工！”
張玨肅然領命：“老朽遵命！必使巴州城固若金湯！”
“冉先生！後勤補給乃生命線！箭矢、弩炮、火油、藥材，尤其是‘雷火’及原料，必須儲備到極限！方山基地全力運轉，工匠分班，人歇工不歇！另，加大從王堅大人渠道及川北秘密采購的力度，不惜一切代價！城內實行嚴格的物資配給製，優先保障軍需和傷員！”
冉璡沉聲應道：“屬下明白！已擬定詳細章程，定保障大軍所需！”
“劉將軍！”淩嶽看向劉整，“瀘州兵與巴州軍混編整訓之事，需加快進行！新兵缺乏實戰，恐難擋韃子精銳。著你部有經驗的老卒，加緊操練，尤其演練巷戰、反登城、以及…在邪術影響下如何保持陣型、穩定心神之法！必要時，可進行實戰模擬，見見血！”
劉整抱拳，眼中閃過一絲狠色：“主公放心！劉某定在韃子來前，把這些新兵蛋子操練出來！”
最後，淩嶽看向玄誠子：“道長，邪術之事，仍是我心腹大患。上次陣法雖有效，但恐難抵擋更強的衝擊。請道長務必想辦法，或增強陣法威力，或研製更多清心辟邪的符籙丹藥分發將士。所需任何材料，儘管開口！”
玄誠子稽首，麵色凝重：“貧道儘力而為。然邪術詭異，恐非尋常道法能完全克製…或許，還需從淩一居士身上，尋那一線生機…”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那沉默的殘骸。
淩嶽點點頭，他明白玄誠子的意思。淩一最後吞噬能量的異變，或許是關鍵。但他現在狀態不明，強行刺激風險太大。
“淩一之事，我自有計較。道長先按計劃準備。”淩嶽頓了頓，聲音放緩，卻帶著更深的決絕，“此外，傳令全軍將士，此戰關乎巴州存亡，關乎川蜀門戶，更關乎我華夏衣冠！淩嶽在此立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凡我麾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後退者，斬！怯戰者，斬！通敵者，斬！”
三個“斬”字，如同冰錐，刺入每個人心中，帶來凜然的寒意，也激蕩起拚死一搏的豪情。
“願隨主公死戰！”眾人齊聲低吼，帥府內彌漫著一股悲壯而堅定的氣息。
會議結束後，整個巴州城如同上緊了發條的戰爭機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決心運轉起來。
城外，無數民夫和士兵在張玨的指揮下，揮汗如雨，挖掘壕溝，壘砌甕城，加固城牆。號子聲、夯土聲、鑿石聲晝夜不息。
城內，工匠坊爐火熊熊，叮當之聲不絕於耳。箭矢一捆捆地被生產出來，弩機被反複調試，一罐罐火油被密封儲存。方山基地更是戒備森嚴，火藥作坊的產量被提升到極限。
軍營中，喊殺震天。新兵在老卒的嗬斥和帶領下，進行著殘酷而嚴格的訓練，模擬著各種城破後的血戰場景。劉整甚至不惜代價，用死囚和俘虜模擬蒙古兵，讓新兵進行見血的實戰演練，雖然殘酷，卻極大地縮短了成長周期。
玄誠子則帶著幾個有道基的弟子，日夜不停地繪製符籙，煉製丹藥，並在城牆關鍵節點布置更強大的陣法基石。
淩嶽也沒有閒著。他每日強撐著巡視各處，檢查進度，解決問題。雖然身體虛弱，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激勵。同時，他抓緊一切時間研究墨家峪帶回的圖譜和那幾本羊皮古籍，試圖從中找到哪怕一絲能提升戰力的靈感。他甚至多次嘗試溝通“山海界”，雖然依舊無法進入或獲取物資，但那片空間似乎與他精神的聯係更加緊密了一些，讓他對能量的感知變得敏銳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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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他正在研究一張關於“連環弩”的改進圖譜，李清菡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將軍，該用藥了。”她看著淩嶽憔悴的麵容和專注的神情，眼中滿是心疼。
淩嶽接過藥碗，一飲而儘，苦澀的味道讓他皺了皺眉。
“清菡，傷兵營情況如何？”他隨口問道。
“新送來的傷員都安置妥當了，隻是…藥材還是緊張，尤其是金瘡藥和解毒散。”李清菡輕聲道，“而且，很多傷員傷勢過重，即便救回來，也…也殘廢了。”她的聲音有些低落。
淩嶽沉默了一下。戰爭的殘酷，他比誰都清楚。他放下藥碗，看著李清菡：“儘力而為，問心無愧即可。待此戰過後，我定要建一所更大的醫館，培養更多的醫者，研製更好的藥物。”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承諾。李清菡看著他的眼睛，心中的陰霾似乎被驅散了一些，輕輕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急匆匆跑來：“主公！‘夜不收’急報！合丹大營有異動！其派出了大量斥候，向西方向活動，似乎在接應什麼！而且…營中薩滿近日頻繁舉行小型祭祀，氣氛詭異！”
淩嶽心中一凜！
向西接應？難道是…運送“新聖石”的隊伍快到了？！
薩滿頻繁祭祀，是在為迎接和啟用新聖石做準備？
山雨，真的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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