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玥的指尖停在那個冰冷的金屬標簽上。
00s0473。
s,代表增補補充)。
這是為已被官方定論、徹底封檔的個體追加後續異常記錄的特殊編號。
一個本該徹底消失在曆史塵埃裡的人,卻在死後,擁有了一份不斷變厚的檔案。
指尖下的金屬傳來一陣不屬於這個季節的陰冷,仿佛不是來自檔案庫的空調,而是從金屬內部滲透出來的、屬於另一個世界的寒意。
她正欲調用權限打開櫃門,異變陡生。
一層薄薄的白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0473”這個編號開始,向上攀爬,迅速覆蓋了整列灰色的金屬櫃門。
空氣裡的水汽被強行凝結,在冰冷的櫃體表麵,彙聚成一行歪歪扭扭、鏡麵倒寫的文字。
像是有人在櫃子內部,用手指貼著門板,反向寫下。
【你記得他吃飯的樣子嗎?】
司空玥的心臟驟然一縮。
這句話……她曾在絕密報告中見過。
三年前,安寧局副局長高遠強在一次s級靈異事件汙染中精神崩潰,臨終前,他反複囈語的,就是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當時被判定為毫無價值的瘋話,記錄在案後便無人問津。
原來,那不是瘋話。
那是來自亡者的提問。
她緩緩後退半步,胸口那枚因契約重構而滾燙的符文,此刻竟與這行霜白的文字產生了共鳴,灼痛感一波波衝擊著她的神經。
她沒有嘗試去擦拭,也沒有呼叫支援。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那行字,然後,做出了一個足以讓任何安寧局督察當場將她逮捕的舉動。
她從隨身攜帶的勘探箱裡,取出了那個她用來熬煮“訂單”的砂鍋,以及一個便攜式感應爐。
就在這間存放著最高機密、絕對禁火的地下七層檔案庫裡,她擰開一瓶純淨水,注滿砂鍋,架在爐上。
“我不記得。”
她對著那排冰冷的櫃子,輕聲回答,聲音在死寂的檔案庫裡激起微弱的回響。
“但我能替你煮一次。”
她按下開關。
幽藍的感應光圈亮起,火焰無聲,熱量卻在瞬間升騰。
就在那一刹那——
“轟——!!!”
整整一列金屬檔案櫃,所有的櫃門在同一時刻猛然彈開!
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從內部轟開,無數泛黃的、蒼白的紙頁卷宗如同一場逆向的暴風雪,從黑暗的櫃中狂湧而出!
紙張在半空中瘋狂盤旋、飛舞,卻不落地,它們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操控著,在司空玥麵前急速聚合、拚湊。
一張、十張、上千張……最終,在砂鍋升騰的白色水汽之上,無數紙頁的邊緣與字跡,竟拚湊出了一張巨大而模糊的人臉。
那張臉沒有五官,隻有一片混沌的、由文字和表格構成的旋渦。
它沉默地“俯視”著下方那口正咕嘟冒泡的砂鍋,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審視。
整個檔案庫,警報聲尖銳刺耳,紅燈爆閃,但司空玥一動不動,隻是平靜地凝視著鍋中翻滾的沸水。
陳三皮的“投喂”,正在喚醒一些被世界遺忘的“饑餓”。
同一時刻,城南垃圾處理廠邊緣。
腐爛的酸臭與化學藥劑的刺鼻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活人難以立足的區域。
老刀蹲在一座小山般的垃圾堆陰影裡,死死盯著自己那個攤開的、經過無數次改裝的外賣保溫箱。
箱蓋的內側,本該是液晶屏的地方,此刻卻像一本被墨水浸透的舊書,自動翻到了嶄新的一頁。
一份沒有收件地址、沒有聯係方式,甚至沒有訂單號的“幽靈訂單”浮現在上麵。
【菜品:一碗陽春麵,湯要燙,蔥花多些。】
【收件人:我媽。】
【備注:她臨終前說,兒子要是回來,一定餓了。彆讓他吃冷飯。】
老刀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認得這字跡。
潦草、無力,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絕望。
去年冬天,在第一殯儀館的焚化爐旁,一個十幾歲的流浪少年試圖抱著一桶汽油衝進去,被他死死按在雪地裡。
少年被送走後,警方判定其精神嚴重失常,送入了管製醫院。
一個被社會判定為“瘋子”的人,一份發給早已逝去親人的訂單。
可他懷裡這個不講道理的“係統”,卻判定此單有效。
這他媽算誰的爛攤子?
老刀咬了咬牙,低聲罵了句臟話。
他合上保溫箱,轉身走進附近城中村唯一一家還在亮著燈的麵館。
“老板,借你廚房用一下。”他拍下幾張鈔票,不容拒絕地走進後廚,親自挽起袖子,和麵、擀麵、燒開一鍋滾燙的清湯。
他端著那碗熱氣騰騰、撒滿翠綠蔥花的陽春麵,回到了少年曾經長期蜷縮的橋洞下。
剛把碗在橋墩前放下,一股陰冷的風便從橋洞深處卷了出來。
黑暗的陰影裡,一個佝僂、半透明的身影緩緩走出。
那是一位老婦人的模樣,她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那碗麵,仿佛那是她整個世界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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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顫抖著捧起那隻粗瓷大碗,低下頭,一口,又一口,吃得極慢,仿佛在品味一場闊彆了一生的重逢。
老刀沒有說話,隻是靠在橋墩上,默默點燃一支煙。
他將自己的保溫箱翻到新的一頁,用指甲在上麵劃下一行記錄。
【代償·親情類。優先級,升a。】
第七分壇,地脈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