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而寂靜的火焰,在大殿中央無聲地燃燒,散發著那混合陳腐藥味與冰冷馨香的詭異氣息。它驅散了致命的寒冷,提供著維持生命的寶貴熱量,卻也將一種更深沉的不安,如同無聲的潮水,彌漫在破殿的每一個角落。
明玉蜷縮在火堆旁,身體汲取著那份“冰冷的溫暖”,止不住地微微顫抖。她不敢長時間注視那跳躍的、缺乏熱度的蒼白火苗,每一次瞥見,都仿佛能看到火焰核心某種難以言喻的、違背常理的虛無所致。她的目光,更多時候是落在昏迷的蘇禾身上,落在她左臂那枚幽暗的鏽針上,或是驚懼地掃過頭頂那片吞噬了一切光線的梁上陰影。
時間在這詭異的靜謐中緩慢流逝。
殿外,狼群的嗚咽和徘徊聲似乎徹底消失了,仿佛被那蒼白火焰散發出的無形氣息徹底驚走,又或是梁上存在施加的威懾仍在持續。這難得的“安全”,卻並未帶來絲毫放鬆,反而像一張拉滿的弓,繃緊著人的神經。
突然——
一直昏迷的蘇禾,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與之前痛苦呻吟截然不同的囈語。
那聲音含糊不清,破碎得幾乎難以捕捉,卻像一道細微的電流,瞬間擊中了明玉!
明玉猛地抬頭,緊張地望過去。
蘇禾並沒有醒來。她依舊深陷在昏迷之中,臉色灰敗,呼吸微弱。但她的眉頭卻緊緊蹙起,仿佛正承受著某種無形的、來自內部的巨大壓力。她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麼,卻隻能溢出一些意義不明的氣音。
而幾乎與此同時——
她左臂上那枚深深紮入的鏽針,表麵那些斑駁的痕跡,再次如同擁有生命般,極其細微地蠕動了一下!
這一次,明玉看得比之前更加真切!那絕非光影錯覺!那些暗紅色的鏽跡紋路,仿佛某種沉睡的微小蟲蠖,在皮下極其緩慢地、令人極度不適地蜿蜒了一下!伴隨著這細微的蠕動,針尾似乎散發出了一縷幾乎難以察覺的、更加幽深的寒意。
囈語……鏽針蠕動……
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某種詭異的聯係?
難道蘇禾的昏迷囈語,並非源於身體的痛苦,而是因為這枚紮入體內的邪異鏽針,正在乾擾、甚至侵入她的神智?!
這個念頭讓明玉如墜冰窟,一股比周圍寒意更刺骨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拔掉那枚針,但手指剛伸到一半,就猛地僵住。
不能拔!
且不說貿然拔出可能對蘇禾造成更大的傷害,更重要的是——這枚針是“換”來的契約標記,是梁上那個未知存在種下的“東西”。擅自觸碰它,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會不會立刻招致更可怕的報複?
她的手顫抖著,最終無力地垂下。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聽著。看著那鏽針偶爾不祥的細微蠕動,聽著蘇禾破碎而痛苦的囈語。
就在這時,蘇禾的囈語稍微清晰了半分,重複了幾個模糊的音節,聽起來像是:“……不……是…………回……”
不成語句,卻透著一股強烈的抗拒與掙紮之意。
仿佛她的意識正在某個看不見的戰場上,與入侵者進行著殊死的搏鬥。
而那鏽針的蠕動,也隨之變得更加頻繁了一絲,雖然依舊細微,卻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固執。
明玉的心緊緊揪著,她幫不上任何忙,這種無力感幾乎要將她壓垮。她移開視線,不敢再看,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大殿內掃視,試圖尋找任何可以分散注意力、或者說,任何可能帶來一線生機的東西。
她的視線,下意識地再次投向頭頂那片濃重的陰影。
梁上的存在,自從拋下那段枯藤引燃蒼白之火後,就再無聲息。它還在那裡嗎?它在做什麼?隻是靜靜地觀察著它的“契約”如何生效?等待著下一次“交換”的時機?
明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開始仔細打量那根主梁。之前因為恐懼和光線昏暗,她從未敢如此仔細地觀察。
月光透過屋頂的破洞,零星地灑落在粗大的梁木表麵,照亮了些許區域。
忽然,明玉的目光凝固了。
在她目光所及之處,那積滿灰塵、看似平平無奇的梁木表麵,似乎……有一些並非自然形成的痕跡?
她屏住呼吸,極力睜大眼睛,仔細分辨。
那不是刀斧劈砍的痕跡,也不是蟲蛀的孔洞。那是一些極其細微、卻明顯帶有規律性的——刻痕。
非常淺,非常舊,幾乎被灰塵和時間掩蓋,但在特定的角度和光線下,依稀能夠辨認。
那些刻痕……似乎是一些符號?或者說是未完成的、殘缺的圖案?
她的心猛地一跳!難道……是那個存在留下的?
這個發現讓她既恐懼又忍不住好奇。她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角度,借助蒼白的火光和零星的月光,努力辨認著。
那些刻痕確實很模糊,斷斷續續。她看到了一些扭曲的、如同蛇類爬行過的蜿蜒線條,看到了一些密集的、仿佛蜂巢般的點狀凹陷,甚至還看到了一兩個……與她之前在地上看到的那個“換”字,結構略有相似,卻又更加複雜、更加古老的符號的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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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痕跡,似乎並非一朝一夕刻成,而是經曆了漫長的歲月,層層疊疊,新舊交錯。有些深些,有些淺得幾乎要消失。
它們代表著什麼?是那個存在的語言?是它記錄的某種信息?還是……某種儀式的圖譜?
明玉看得入神,幾乎暫時忘記了恐懼。她試圖將這些殘缺的符號和線條在腦中拚接,試圖理解其含義。
然而,這些痕跡太過破碎,信息太少,根本無法組成任何有意義的內容。反而越看越覺得頭暈目眩,那些扭曲的線條仿佛活了過來,在她眼前蠕動,帶來一種精神上的不適和汙染感。
她猛地甩了甩頭,強迫自己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