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軍向新野方向集結的消息,像一塊棱角鋒利的巨石,驟然砸進宛城曹軍平靜的湖麵。不過半日,消息便傳遍了軍營的每一個角落——值哨的士兵握緊了手中的長槍,夥夫添柴時都忍不住探頭望向南方,連平日裡喧鬨的校場都安靜了大半。夏侯惇在中軍大帳內接到斥候急報時,正擦拭著那柄隨他征戰多年的鐵戟,聞言當即擲下布巾,沉聲道:“傳我將令!全軍即刻進入戒備狀態,各營加強巡邏,再派十隊斥候,分東西南三個方向探查,務必摸清荊州軍的虛實!”說罷,他快步走向帳外,獨眼掃過營中匆忙調動的士兵,又補充道:“去請諸位將軍和楊主簿,半個時辰後中軍帳議事!”
半個時辰後,中軍大帳內燭火通明,氣氛卻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十幾位將領按職位高低分列兩側,甲胄上的銅扣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凝重——自曹操拿下宛城後,荊州軍一直龜縮在襄陽、新野一線,從未有過如此大規模的調動,這突如其來的集結,顯然來者不善。夏侯惇坐在主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座椅扶手,獨眼緩緩掃過麾下將領,聲音如同淬了冰:“劉表老兒盤踞荊州多年,一向隻求自保,如今竟敢主動出擊?依我看,定是蔡瑁、張允那幾個家夥,想趁我軍剛占宛城、立足未穩,先發製人!諸將說說,這仗該怎麼打?”
話音剛落,帳內立刻響起一片附和聲。一位身材魁梧的校尉率先出列,抱拳道:“將軍!荊州軍雖人多,卻素來怯戰!如今他們尚未完全集結,正是我軍出擊的好時機!末將願率五千精兵,直搗新野,定能將其先鋒擊潰,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不錯!”另一位將領立刻附和,“我軍剛破宛城,士氣正盛,若固守不出,反倒顯得我軍怕了他們!不如主動迎擊,一戰定乾坤!”一時間,主張主動出擊的聲音占據了上風,隻有林凡和楊修兩人站在角落,始終沉默不語,神色平靜得與周圍的喧囂格格不入。
夏侯惇的目光掠過眾人,最終落在了楊修身上,語氣緩和了幾分:“楊主簿,你一向心思縝密,對此事有何高見?”
楊修上前一步,拱手行禮,聲音清晰而沉穩:“將軍,荊州軍此番動向頗為詭異。他們雖向新野集結,卻始終沒有亮出明確的旗號,也沒有派出使者下戰書——若真要主動進攻,何必如此遮遮掩掩?末將以為,此舉恐是誘敵深入之計。新野地處南陽盆地邊緣,境內多山地、河流,易守難攻,我軍若貿然出擊,一旦進入其預設的戰場,恐會陷入被動。不如暫且固守宛城,以逸待勞,先觀其後續動作,待摸清其真實意圖後,再做決斷。”
這一番話條理清晰,句句在理,卻是典型的穩妥之策——雖能避免風險,卻也少了幾分主動,無法抓住戰場上瞬息萬變的機會。帳內主張出擊的將領們立刻小聲議論起來,有人點頭讚同,也有人麵露不以為然。
夏侯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目光轉而投向林凡,語氣中帶著幾分期待:“林將軍,你之前以‘奇技’破宛城守將,心思獨到。今日此事,你又有何見解?”
刹那間,帳內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凡身上。這些將領大多知道,林凡靠改良弩箭、製造投石機等“奇技”得到曹操賞識,甚至被破格提拔為將軍,但在真正的戰陣謀劃上,他從未有過亮眼表現。此刻眾人的眼神中,有好奇,有懷疑,也有等著看笑話的不屑——一個靠“擺弄器物”上位的人,難道還能懂行軍打仗?
林凡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他知道,這不僅是反駁保守之策、說服夏侯惇的關鍵時刻,更是向所有人證明“鍵盤謀”價值的機會。他邁步走到懸掛在帳壁上的地圖前,手指在新野及其周邊的區域輕輕一點,聲音清晰而堅定:“將軍,楊主簿所言的‘固守’之策,確實老成持重,能避敵鋒芒。但末將以為,我軍雖剛占宛城,卻也不必如此被動——我們可以‘主動’,但絕非與荊州軍正麵硬碰硬。”
“哦?”夏侯惇眼中閃過一絲興趣,“如何主動?你且細說。”
“諸位請看。”林凡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從新野一直延伸到荊州腹地的樊城、宜城等地,“荊州軍主力向新野集結,其兵力必然集中於正麵,如此一來,其後路補給線、側翼防禦據點,必然相對空虛。這就像一個人握緊了拳頭,拳頭雖硬,手臂卻會露出破綻。”他頓了頓,語氣變得銳利起來,“我軍可派遣數支精銳小隊,多則數百人,少則數十人,化整為零,繞過新野正麵的防線,從側翼的山地、林間穿行,深入荊州軍的腹地。”
“這些小隊的任務,並非攻城掠地,更不是與荊州軍主力交戰,而是……襲擾!”林凡的眼中閃爍著冷光,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他們可以悄悄摸到荊州軍的零散糧倉,深夜縱火,焚燒其糧草;可以埋伏在通往新野的官道旁,截殺其傳遞軍情的信使,切斷其前後方的聯係;還可以在途經的州縣散布流言,說蔡瑁與我軍私通、張允要獻城投降,製造恐慌,動搖其軍心。如此一來,前線的荊州軍主力會因糧草告急、消息斷絕而寢食難安,後方的州縣會因流言四起而風聲鶴唳,整個荊州軍的部署,自然會亂起來!”
他抬手,指向新野城外的一處平原,補充道:“與此同時,可派一員大將,率領數千精兵,陳兵於新野境外的平原地帶,大張旗鼓地操練、列陣,做出隨時可能進攻的姿態,牽製其主力,讓他們不敢輕易分兵回援後方。一虛一實,一擾一牽,讓荊州軍首尾不能相顧,軍心必然動搖!”
這正是林凡結合後世“特種作戰”與“正麵威懾”的思路——在冷兵器時代,這種不與敵軍正麵交鋒、專打軟肋的戰術,無疑是極為新穎和大膽的。帳內的將領們聞言,反應各不相同:有的眉頭緊鎖,顯然在思考此計的可行性;有的低頭沉思,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似乎在推演戰局;也有的麵露不屑,撇了撇嘴,低聲議論道:“這算什麼戰術?不過是些偷雞摸狗的伎倆,非王者之師所為!”“是啊,深入敵後風險太大,萬一被荊州軍圍剿,那些小隊怕是有去無回!”
夏侯惇沒有理會帳內的議論,他俯身靠近地圖,獨眼緊緊盯著林凡手指劃過的區域,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他久經沙場,自然能看出此計的狠辣之處——這就像用無數根細小的針,不斷刺紮對手的要害,雖不會立刻致命,卻能讓對手痛苦不堪、心神不寧,最終露出更大的破綻。
“此計……甚險。”片刻後,夏侯惇緩緩直起身,語氣中帶著幾分擔憂,“深入敵後的小隊,孤軍懸於險境,若被荊州軍察覺蹤跡,調集兵力圍剿,恐怕會全軍覆沒,有去無回。”
“將軍明鑒。”林凡坦然迎上夏侯惇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正因如此,執行此任務的小隊,必須是軍中翹楚——他們要身手矯健,能翻山越嶺;要熟悉山地地形,懂得野外生存;更要心理素質過硬,能在敵後保持冷靜。同時,需為他們配發雙馬,一匹乘騎,一匹馱運乾糧和引火之物,確保行動迅捷;作戰時要遵循‘一擊即走,絕不戀戰’的原則,打完就撤,不給敵軍合圍的機會。”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堅定:“更重要的是……信息暢通!末將願立軍令狀,親自挑選並訓練這些執行襲擾任務的士兵,同時將‘鍵盤營’信息組的聯絡之法教給他們,確保他們能與主力隨時保持聯絡,及時傳遞情報,避免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林凡竟要親自帶隊去執行這九死一生的任務!帳內瞬間一片嘩然,之前那些質疑的將領們也愣住了,看向林凡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驚訝——他們沒想到,這個靠“奇技”上位的將軍,竟然有如此膽量。
夏侯惇深深看了林凡一眼,獨眼微微眯起,似乎想透過他平靜的表情,看穿他真正的意圖——是急於立功,想靠此計一步登天?還是真的對自己的謀劃有十足的把握?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沉聲道:“準!便依你之策!”
帳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夏侯惇。隻見他站起身,走到林凡麵前,語氣嚴肅:“林凡,本將軍給你五千兵馬,由你率領,於新野城外列陣,牽製荊州軍主力!至於襲擾小隊,由你自行於軍中挑選百人,加緊訓練,三日後出發!”
這個安排既出乎預料,又在情理之中——夏侯惇沒有讓林凡親自深入敵後冒險,而是給了他更重要的正麵牽製任務,同時將襲擾部隊的組建和指揮權交給了他。這既是對林凡能力的認可,也是一種巧妙的製約:若襲擾部隊成功,林凡有功;若失敗,他作為指揮官,也難辭其咎。
林凡心中一鬆,連忙拱手行禮:“末將領命!定不辱使命!”
接下來的三天,林凡幾乎腳不沾地,連睡眠時間都被壓縮到了極致。他首先帶著“鍵盤營”的幾個心腹,走遍了宛城守軍的各個營地,從數千士兵中篩選合適的人選。挑選的標準極為嚴格:不僅要武藝精湛、能開三石弓,還要熟悉南陽一帶的山地地形——最好是出身獵戶或邊民,能在山林中辨彆方向、追蹤蹤跡;更重要的是心理素質,要能在無人指揮的情況下保持冷靜,甚至能隨機應變。
最終,一百名符合條件的精銳老兵被挑選出來,集中在宛城以西的一處山穀中,開始了為期三天的緊急特訓。林凡摒棄了傳統的陣型操演、長槍對刺等訓練內容,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實用”二字上:他把一百人分成十個小隊,每隊十人,重點訓練小隊協同——如何在密林中保持隊形、如何交替掩護撤退、如何快速集結;他還親自示範野外生存技巧,教士兵們識彆可食用的野菜、如何在沒有火種的情況下取火、如何隱藏蹤跡不被發現;為了提升打擊效率,他特意將“鍵盤營”改良的“元戎弩”配發給每個小隊,這種弩箭射程遠、射速快,適合快速打擊後撤離;此外,每個小隊還配備了特製的***和燃燒罐——***用於撤退時掩護,燃燒罐則用於焚燒糧草。
最關鍵的是聯絡方式。林凡將“鍵盤營”信息組常用的簡易旗語、哨音聯絡法教給了士兵們:一長兩短的哨音代表“發現敵情”,三短一長代表“請求支援”,不同顏色的旗幟組合則代表不同的方位和指令。他親自帶著士兵們反複演練,直到每個人都能熟練掌握,確保在敵後能隨時傳遞信息。
與此同時,林凡還要抽出時間,與夏侯惇派來的五千牽製部隊進行磨合。這五千人都是正規軍,訓練有素,卻習慣了傳統的作戰模式——將領下令,士兵衝鋒,缺乏靈活應變的能力。林凡沒有強行改變他們的作戰方式,而是將一些簡單的標準化管理理念灌輸下去:比如給每個百人隊配備一名“聯絡兵”,專門負責傳遞指令;比如規定士兵在列陣時保持固定的間距,確保進退有序;這些小小的改動,看似不起眼,卻大大提升了部隊的反應效率和紀律性。
楊修也沒閒著。他根據林凡的思路,帶著幾個幕僚,連夜炮製了大量針對荊州軍的“白話”謠言和偽作家書。謠言的內容很簡單,要麼是“蔡瑁收了曹操的黃金,準備獻新野投降”,要麼是“張允與曹軍暗中勾結,要在戰時倒戈”;偽作家書則模仿荊州士兵的語氣,寫滿了“家中遭災,父母盼歸”“聽聞蔡瑁要降曹,我們不如早早逃回家”之類的話。這些東西通俗易懂,極易傳播,楊修將它們印製成小紙條,準備交由襲擾小隊,在途經的軍營、村鎮中散播。
三日後,黎明前夕,天還未亮,宛城以西的山穀中一片寂靜。一百名襲擾隊員身著輕便的黑色勁裝,臉上塗著草木灰,背著“元戎弩”,牽著雙馬,如同鬼魅般聚集在穀口。林凡親自為他們送行,聲音低沉卻有力:“此去敵後,凶險萬分,但你們的任務,比正麵廝殺更重要——記住,不求殺敵,隻求擾敵;不求立功,隻求平安歸來。若事不可為,即刻撤退,切勿戀戰!”
“喏!”一百名士兵齊聲應和,聲音雖低,卻充滿了決心。隨後,他們分成十個小隊,如同十條黑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通往荊州腹地的山林之中,隻留下幾片被風吹動的落葉。
同日清晨,林凡率領五千牽製部隊,大張旗鼓地開出宛城。隊伍前旗手高舉“夏”字大旗,後麵跟著密密麻麻的士兵,甲胄鮮明,刀槍林立,馬蹄踏在地上,揚起漫天塵土,遠遠望去,聲勢浩大,如同曹軍主力傾巢而出。他們朝著新野方向緩慢推進,每走十裡便停下來列陣,鼓號齊鳴,做出一副即將攻城的姿態。
新野城頭的荊州守軍,很快就發現了曹軍的動向。哨兵連滾帶爬地衝進主將蔡瑁的府邸,氣喘籲籲地稟報:“將軍!不好了!曹軍大部隊殺過來了!黑壓壓的一片,怕是有好幾萬人!”
蔡瑁正在府中與張允議事,聞言不禁冷笑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語氣中滿是不屑:“夏侯惇匹夫,剛占了宛城就敢來叫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城外遠處的曹軍陣列,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他若真有幾萬大軍,何必如此緩慢推進?傳令下去,全軍緊守城池,加固城防,待曹軍兵臨城下,我等再以逸待勞,一舉破之!”
張允在一旁點頭附和:“將軍所言極是!新野城高池深,曹軍遠道而來,糧草不濟,久攻必疲,到時候我們再出城反擊,定能大勝!”
蔡瑁和張允都沒將城外的幾千曹軍放在眼裡,他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正麵防線,認為隻要守住城池,曹軍便無計可施。然而,他們很快就為這個疏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接下來的幾天,壞消息如同雪片般從荊州腹地傳來:
先是樊城以西的一處小型糧倉被不知名的小隊焚毀,糧倉內儲存的三千石糧食化為灰燼,守糧的士兵死了十幾人,凶手卻蹤跡全無,隻留下幾具被弩箭射殺的屍體;
緊接著,通往襄陽的官道上,三批傳遞軍情的信使接連被截殺,隨身攜帶的軍情文書全部丟失,負責護送的士兵要麼戰死,要麼潰散,連敵人的樣貌都沒看清;
隨後,宜城、中廬等靠近新野的州縣,突然流傳起“蔡瑁欲降曹,張允是內應”的謠言,甚至有人拿出“證據”——幾張模仿蔡瑁筆跡的“降書”碎片,弄得百姓人心惶惶,連荊州軍的士兵都開始私下議論,軍心浮動;
更讓蔡瑁頭疼的是,有幾名潰兵從後方逃回新野,他們麵色慘白,語無倫次地聲稱,在夜間看到了“鬼火”般的曹軍小隊——那些人穿著黑衣,行動如鬼魅,箭法精準,殺了人就跑,根本追不上,甚至有人說“那些人不是人,是曹軍請來的鬼怪”。
蔡瑁又驚又怒,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低估了曹軍——對方不僅有正麵牽製的部隊,還有潛入敵後的襲擾小隊!他立刻下令,調派五千兵馬,分兵清剿敵後的曹軍小隊。然而,這些曹軍小隊極其狡猾,他們熟悉山地地形,從不與荊州軍正麵交鋒,往往是荊州軍剛趕到一個地點,曹軍小隊早已轉移到下一個目標;有時候荊州軍好不容易圍住一支小隊,對方卻突然放出***,借著濃煙掩護,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幾天下來,荊州軍疲於奔命,不僅沒能消滅任何一支襲擾小隊,反而因為頻繁調動,導致側翼防線露出了更多破綻,甚至有小股曹軍小隊趁機摸到了新野城外,燒毀了幾處城外的民房,製造了更大的恐慌。
而正麵戰場上,林凡率領的五千牽製部隊,更是將“擾敵”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他們每天清晨都在城外列陣,鼓噪著要攻城,可當新野守軍做好防禦準備時,他們又緩緩退去;到了夜間,他們又派小股部隊在城下擊鼓、呐喊,佯裝襲營,讓守軍整夜不敢合眼;有時候,他們還會故意在城外留下一些“糧草”,引誘守軍出城搶奪,可當守軍真的出城時,等待他們的卻是早已埋伏好的弩箭。
林凡本人,更是將【Tab】技能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每當荊州軍有出擊的意圖,或是想在城外設伏時,他總能通過【Tab】技能提前“感知”到敵軍的動向,及時調整部署——要麼提前撤退,避開埋伏;要麼設下反埋伏,打荊州軍一個措手不及。幾次下來,新野守軍不僅沒能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損兵折將,士氣越來越低落。
短短十餘日,新野一線的荊州軍,就被林凡這套“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