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散得悄無聲息,像被誰從背後抽走了幕布。我盯著那道紅影消失的岩縫,腳底還踩著半片青光殘留的葉子,滑得差點扭了腳。
謝無爭就站在我身後一步遠,鋤頭扛肩上,袖口泥點新鮮,眼神卻已經落回地麵那株縮進土裡的藤芽。
“它怕光。”他說,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沒吭聲,腦子裡係統界麵正緩緩滾動經驗條——+0.3、+0.2……穩定上漲。說明他剛才那一眼不是爆發,也不是乾預,純粹是“看見了”。
可我背脊有點發涼。
一個能讓我預知三分鐘未來的人,自己會不會早就預知了我的預知?
我壓下這荒誕念頭,抬腿往前走。腳步放慢,耳朵卻豎著。他在後麵拖鞋吧嗒吧嗒,節奏沒變,連呼吸都勻得像菜園裡曬太陽的老母雞。
回到初級班菜園時天已近午,陽光斜劈進田壟,照出幾道新鮮翻過的土痕。
我一眼就看出不對勁:左側第三壟,那片專供風語雞歇腳的矮葉菜區,泥土被人動過。表層浮鬆,邊緣還有指甲摳過的印子。
腰間空間袋猛地一震,係統彈窗跳出來:
【檢測到植物樣本缺失,來源:紅羽風語雞棲息區左側第三壟】
我眯眼掃向實驗樓方向。二樓靠南的窗戶後,一道禿頂腦袋迅速縮回去,動作快得像被燙了頭。
維克多。
這家夥連偽裝都不屑做了?偷菜還敢現場圍觀?
我轉身看向謝無爭,他已經蹲下,正給一株蔫頭耷腦的蘿卜澆水,水壺傾斜的角度精準得像量角器測過。
“你種的菜,是不是不能隨便碰?”我問。
他沒抬頭:“能碰。”
“但不一定活得了。”他補了一句,輕輕拍了拍土,“有些東西,吸收了不該吸的東西,會長出不該長的樣子。”
我心跳漏了一拍。
這話聽著像農事總結,細品全是警告。他是知道維克多偷了菜,還是早料到會有人忍不住下手?
“你說的是菜,還是人?”我試探。
“都是生物。”他把水壺放下,伸手撥了撥蘿卜葉子,“活著,就得守規矩。”
我翻白眼:“你這話說得跟食堂大媽勸人彆剩飯似的。”
他笑了笑,沒接話,起身拍褲腿灰,順便把鋤頭往肩上扛了扛。那鋤頭柄泛著微弱木紋光暈,隻有我知道它隨時能變成鐮刀。
當晚,我摸到實驗樓通風口外,貼牆蹲著。
係統預知冷卻剛結束,我立刻啟動:“預知未來三分鐘,目標:維克多·格林當前行為。”
畫麵浮現——
玻璃培養皿裡泡著一片菜葉,正是白天被摘走的那片。營養液呈淡藍色,數據屏顯示ph值、離子濃度、異能波動曲線全在正常範圍。
可不到兩分鐘,葉片邊緣開始抽芽。嫩枝破表皮而出,速度肉眼可見。根係膨脹,頂裂容器底部,整株向上躥高,短短十分鐘竟長成一棵三十厘米高的小樹苗,枝乾扭曲如纏繞鎖鏈。
維克多戴著防護鏡,手指狂敲記錄板:“第7號樣本,非個體傳導型異能激活!植株本身具備環境響應與自我進化能力!重複性驗證成功!”
他聲音發顫,眼裡閃著那種科研瘋子才有的光——不是興奮,是癡迷。
我心頭一緊。
這菜要是繼續長下去,明天就能爬到校長辦公室窗台上去合影了。
更麻煩的是,一旦確認植物自帶異能場,維克多肯定會追根溯源——而源頭隻有一個:那個每天穿草編拖鞋來澆水的留級生。
我立刻切出預知,再啟動一次:“預知明日關鍵節點:維克多是否會接觸謝無爭?”
畫麵一閃——
清晨六點半,維克多拎著裝有分析報告的文件夾,直奔菜園。謝無爭蹲在雞棚邊喂食,他上前搭話:“關於您種植的蔬菜……我們能否進行一次學術交流?”
我眼皮一跳。
完了。這哪是學術交流,這是上門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