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煞風·喋血】
朔風卷著雪沫子抽打在殘破的城樓上,艾言知攏了攏單薄的狐裘,望著遠處天際線處盤旋的鴉群。三日來,叛軍主力被年永臨拖在三十裡外的峽穀,可這座臨時作為糧草中轉站的小城,卻像懸在風中的殘燭,隨時可能被煞風派的陰影掐滅。
“姑娘,該換藥了。”白槿言端著銅盆從偏房走出,手腕上纏著的白布又滲出暗紅。昨夜那場突襲裡,她為護著艾言知,生生受了煞風派殺手一記透骨釘,此刻換藥時指節仍在微微發顫,卻半點痛色也無。
艾言知接過藥碗的手頓了頓:“你的傷……”
“皮外傷罷了。”白槿言垂下眼簾,將一小瓶銀針擺在案上,“倒是姑娘,昨夜用發簪劃那殺手咽喉的手法,利落得不像尋常閨秀。”
銅盆裡的血水映出艾言知驟變的神色。穿越而來的這些年,她早已學會將現代解剖學知識藏在溫婉的表象下,可方才生死一線間,下意識的動作還是暴露了端倪。白槿言卻像沒看見似的,轉而擦拭起牆上懸掛的佩劍——那是葉安明留下的備用兵器,劍身刻著“守”字。
“葉護衛和永安將軍帶著三百精兵去接應糧草了,按說此刻該到了。”茹夢抱著暖爐在門口踱步,鼻尖凍得通紅,“煞風派的人跟瘋了似的,前天夜裡摸進西城門,要不是白姐姐早有防備……”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極細微的破空聲。白槿言猛地將艾言知拽到案幾後,反手將茹夢推向內室:“噤聲!是追魂箭!”
三支黑羽箭穿透窗欞,深深釘進梁柱,箭尾還纏著塊黑布。艾言知探身去看,隻見布上用狗血畫著個扭曲的骷髏,正是煞風派的催命符。
“厲寒鋒這是鐵了心要取我性命。”艾言知指尖泛白,“他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白槿言拔出佩劍,劍身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煞風派能在江湖立足三十年,靠的就是眼線遍布。怕是咱們隊伍裡……”
“有內鬼”三個字沒說完,院牆外突然爆發出成片的慘叫。茹夢嚇得捂住嘴,卻見白槿言已然翻身上了房梁,低聲道:“姑娘待在這兒彆動,我去看看。”
艾言知攥緊袖中那枚年永臨留下的狼牙符,符上的齒痕已被摩挲得光滑。她知道白槿言的性子,看似冷靜如冰,實則每次遇險都會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給自己。就像三個月前在七絕門山腳下,那名煞風派死士的毒鏢明明是衝她來的,白槿言卻硬生生用後背擋了過去。
“我跟你一起去。”艾言知掀開狐裘,露出藏在裙下的短刀——那是她按現代軍刺樣式,請鐵匠打的防身武器。
白槿言在房梁上停頓片刻,終是點了點頭:“跟緊我,記住,煞風派殺手左肋有舊傷,是他們的死穴。”
兩人剛摸到角門,就見兩個守城士兵捂著咽喉倒在血泊裡,脖頸處的傷口泛著青黑。白槿言俯身查看,眉頭驟然擰緊:“是‘鎖喉絲’,厲寒鋒的親傳弟子才會用的手法。”
寒風裹挾著濃重的血腥味灌進巷口,艾言知忽然聽見一陣詭異的骨哨聲,三短兩長,像是某種訊號。白槿言臉色微變:“不好,他們在清場,想把咱們困在城裡。”
話音未落,兩側屋頂突然竄出十幾個黑衣人,個個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雙淬了毒似的眼睛。為首那人身形極高,手中握著柄鋸齒狀的短刀,刀身滴落的液體在青石板上蝕出細密的坑窪。
“白護法,彆來無恙?”高個黑衣人聲音嘶啞如破鑼,“當年你從煞風派叛逃時,可沒想過會有今日吧?”
白槿言將艾言知護在身後,佩劍嗡鳴作響:“厲寒鋒派你來,是想讓你替你那死在我手裡的師兄報仇?”
黑衣人猛地扯掉麵罩,露出半邊猙獰的疤痕:“我師弟死在七絕門時,你也在場!今日,便讓你們師徒倆黃泉路上作伴!”
艾言知心頭劇震。白槿言的過往她雖未細問,卻從沒想過她竟與煞風派有這般深的糾葛。可此刻容不得細想,那些黑衣人已如餓狼般撲了上來,鋸齒刀劃破空氣的銳響刺得人耳膜生疼。
白槿言的劍法極快,像是春日裡驟然綻放的梨花,看似輕柔,卻招招直取要害。她每出一劍,都能逼得黑衣人後退半步,可對方人多勢眾,且個個悍不畏死,很快便將她們逼到了牆角。
“姑娘,往東邊跑!”白槿言突然反手將艾言知推出包圍圈,自己卻故意賣了個破綻,任由一柄短刀刺入肩頭,“那裡有七絕門的暗樁!”
艾言知踉蹌著站穩,回頭正看見白槿言忍著劇痛,用劍鞘磕飛刺向她後心的毒鏢。鮮血順著白槿言的指尖滴落在雪地上,綻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
“我不走!”艾言知握緊短刀,轉身砍向一名撲來的黑衣人,“要走一起走!”
她的刀法雖不成章法,卻勝在角度刁鑽。那黑衣人沒料到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如此凶悍,躲閃不及,被刀刃劃開了手腕。可這片刻的遲滯,卻讓更多的黑衣人圍了上來。高個黑衣人獰笑著揮刀砍向艾言知:“先殺了這姓艾的,再慢慢陪白護法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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鋸齒刀帶著腥風襲來,艾言知隻覺眼前一花,卻見白槿言不知何時撲到了她身前。那柄淬了劇毒的短刀,深深紮進了白槿言的左胸。
“噗——”鮮血從白槿言嘴角噴湧而出,濺在艾言知臉上,滾燙得像要燒起來。
“白姐姐!”茹夢不知何時衝了出來,抱著白槿言失聲痛哭,“你撐住啊!葉護衛他們馬上就到了!”
白槿言卻像是沒聽見似的,隻是死死盯著高個黑衣人,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裡混著血沫:“厲寒鋒……他終究是沒敢親自來……當年他親手毒殺掌門,奪了煞風派,難道就不怕……九泉之下的師父問他要說法嗎?”
高個黑衣人臉色驟變:“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白槿言咳出一口血,眼神卻亮得驚人,“你以為你師兄是怎麼死的?他發現了厲寒鋒私通外敵的證據,才被滅了口!我當年叛逃,就是為了查清此事……”
她突然猛地拔出發髻上的金簪,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擲向高個黑衣人。那金簪穿透風雪,精準地刺入他左肋的舊傷處。黑衣人慘叫一聲倒地,抽搐了幾下便沒了氣息。
“姑娘……”白槿言轉向艾言知,聲音輕得像羽毛,“我本名不叫白槿言……我是……當年被滅門的蘇家遺孤……我爹娘……就是被殤影閣和煞風派聯手害死的……”
艾言知跪在雪地裡,死死握住她逐漸冰冷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這筆賬,我一定會替你算清楚。”
白槿言虛弱地笑了笑,從懷中摸出塊染血的玉佩,塞進艾言知手心:“這是……找到我弟弟的信物……若是你能遇見他……告訴他……姐姐沒辱沒蘇家的名聲……”
話音漸低,她的頭輕輕歪向一邊,手中的佩劍“哐當”落地,在寂靜的巷子裡發出悠長的回響。
“白姐姐!白姐姐!”茹夢的哭聲撕心裂肺,卻再也換不回那個總在寒夜裡為她們掖好被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