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翻到接近卷末的一頁,目光被一段關於海外奇聞的記述吸引。其中提到了一個名為“東溟”的地方,說那裡有仙山縹緲,有異人隱居。而在描述一位曾遊曆東溟的方士時,書中寫道:
“……其人曾遇一隱士,自號‘獨孤在峰’,居於東溟雲霧深處,餐霞飲露,不言年歲。言其有莫大神通,可驅邪辟易,鎮伏妖祟,揮手間雲開霧散,妖魔遁形……然性情孤僻,蹤跡難尋,唯緣者得見。”
獨孤在峰?
這個名字帶著一種遺世獨立的孤高氣息,躍入離悅月的眼簾。“可驅邪辟易,鎮伏妖祟”?若這記載有幾分真實,那這位名為獨孤在峰的神秘隱士,是否也對蝕心蠱這類邪術有所克製?
這或許是一個極其渺茫的希望,但在這迷霧重重的境地裡,任何一點可能的方向,都像黑暗中的一絲微光。
她將這個名字默默記在心裡。無論是蝕心蠱的現實威脅,還是明澤餘送來古籍的深意,亦或是自身魂穿異世的謎團,似乎都指向了一個更加龐大、更加危險的漩渦。而她,已然站在了漩渦的邊緣。
明澤餘的府邸,“凜淵閣”書房內。
樓解單膝跪地,沉聲彙報:“主子,京郊伏擊者的身份依舊沒有明確線索,對方處理得很乾淨。但那枚徽記,屬下暗中查訪了多家鐵匠鋪和古物行,有一位老匠人隱約認出,這徽記的鑄造手法,很像是……前朝宮廷禁衛暗衛的製式,但圖案卻又完全不同,似是而非。”
明澤餘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庭院中嶙峋的假山,麵容冷峻。前朝暗衛?那已是數十年前的舊事了。若真與彼時餘孽有關,所圖必然不小。
“繼續查,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他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另外,近日京中幾起離奇暴斃的案子,你也多留意一下。我總覺得,並非簡單的急症那麼簡單。”
“是。”樓解應道,頓了頓,又道:“還有一事……離府那位悅月小姐,近日似乎深居簡出,多在研讀主子送去的那本古籍。”
明澤餘眸光微動,並未回頭,隻淡淡道:“知道了。她若有任何……異常舉動,或與人接觸,立刻報我。”
“屬下明白。”
樓解退下後,書房內重歸寂靜。明澤餘的指尖在窗欞上輕輕敲擊著。離悅月……自宮宴那日,他便察覺到了她的不同。那並非僅僅是失憶帶來的疏離,而是一種源自骨子裡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獨立與清醒。她看他的眼神,沒有了往日的癡纏與怨懟,隻有純粹的審視和警惕。
送她古籍,一半是試探,一半……或許連他自己也未曾深思,是否存著一絲希冀,希冀她能從中看出些什麼,能……理解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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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心蠱……他自然也注意到了京中的異常,隻是尚未與樓解遇襲之事明確聯係起來。如今看來,這帝都的暗湧,比他預想的還要渾濁、危險。
白槿雙所居的彆院,清幽雅致,仿佛與世隔絕。
韻心悄無聲息地步入室內,對正在閉目調息的白槿雙低聲道:“小姐,近日京中確有微弱邪氣波動,時隱時現,來源飄忽不定,似乎與幾起非正常死亡事件有關。另外,我們注意到,明澤餘殿下身邊的護衛樓解,前幾日在京郊遇襲,對手身法詭異,殘留的氣息……與那邪氣有幾分相似之處。”
白槿雙緩緩睜開雙眸,眼中似有清輝流轉。她輕輕頷首:“果然開始冒頭了。守界者古籍中曾有預言,界壁鬆動之時,域外邪祟便會伺機滲透,蝕心控魂,不過是其慣用手段的冰山一角。”
她頓了頓,看向韻心:“離府那位小姐近日如何?”
“離悅月小姐似乎對明澤餘殿下所贈古籍頗為上心,近日少有外出。”韻心答道。
白槿雙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她能感覺到離悅月魂靈的特殊,那並非奪舍,而是一種更奇妙的、仿佛來自遙遠星空的融合與異變。這樣的“變數”,往往最容易攪動既定的命運軌跡,也最容易吸引那些黑暗中的目光。
“多加留意她的動向,但不必乾涉。”白槿雙吩咐道,“或許,她會是破局的關鍵之一。”
離悅月最終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她將古籍中關於蝕心蠱的那幾頁反複研讀,甚至憑借記憶,用炭筆在廢棄的紙箋上臨摹下那蠱蟲的圖案和模糊的徽記樓解帶回的那枚,她雖未親見,但猜測可能與蠱毒有關),試圖加深印象。
她心中的天平在“自保”和“警示”之間反複搖擺。直接去找明澤餘?以什麼身份?憑什麼讓他相信一個“失憶”之人基於一本誌怪古籍的猜測?若他問起消息來源,她又該如何解釋?
匿名傳遞消息?這似乎是一個相對穩妥的辦法。但如何確保消息能準確送達他手中,而不被他人截獲?又如何能讓他重視這來自匿名渠道的信息?
她苦思冥想,忽然靈光一現。她可以模仿古籍上的筆跡和行文風格,將關於蝕心蠱症狀和“媒介”的關鍵信息,用最簡潔的文字抄錄下來,不添加任何個人猜測。然後,想辦法混入他日常能接觸到的文書或物品中……
這需要機會,也需要謹慎。
她看了一眼窗外,日頭已然偏西。槿兒輕手輕腳地進來添茶,見她神色凝重,忍不住關切道:“小姐,您是不是昨夜沒睡好?要不奴婢給您點上一支安神香?”
離悅月搖了搖頭,勉強笑了笑:“無妨,隻是看書有些入神了。”她頓了頓,似是隨意地問道:“槿兒,近日府裡采買,或者……殿下那邊,可有什麼特彆的消息傳來嗎?”
她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不引人注目的傳遞途徑。
槿兒歪著頭想了想:“府裡一切如常。殿下那邊……樓解護衛倒是偶爾會來府中與護衛統領交接些事務,聽說殿下近日公務似乎頗為繁忙。”
樓解……離悅月心中微動。這或許是一個切入點。
她必須行動起來了。無論明澤餘送書是何用意,無論這蝕心蠱背後隱藏著怎樣的陰謀,她都不能再坐以待斃。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掌握多一點信息,或許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夜色再次降臨,離悅月鋪開一張素箋,磨墨蘸筆,沉吟良久,終於落筆。她寫得極其緩慢而認真,努力模仿著古籍上那種古樸甚至有些拙稚的筆觸,將“蝕心蠱”三個字及其核心特征,濃縮成短短數行。
字跡落在紙上,墨色淋漓,仿佛也帶著一絲從古老歲月和未知危險中滲透出的寒意。
這一夜,帝都許多人都各懷心思,難以成眠。無形的網正在悄悄撒下,而“蝕心蠱”這個名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雖未激起驚濤駭浪,卻已讓敏感的魚兒們,感受到了水下潛藏的暗流與殺機。距離那席卷一切的風暴,似乎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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