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葉楓臨的坦白部分)
夜色如墨,將城市緊緊包裹。蕭悅知的公寓內,隻亮著一盞孤零零的落地燈,在客廳一角投下昏黃而溫暖的光暈,卻驅不散彌漫在兩人之間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沉重與寒涼。
空氣中還殘留著方才激烈追逐與緊張翻閱檔案後的喘息,但更濃的,是一種一觸即發的寂靜。蕭悅知背對著葉楓臨,站在窗前,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璀璨卻遙遠。她的背影挺得筆直,是職業習慣帶來的堅韌,但微微顫抖的肩線,泄露了她內心正經曆著何等劇烈的風暴。
那份從“心象”中心竊取出來的、標記著“特殊項目:知我”的加密檔案袋,此刻就散落在茶幾上,像一堆燃燒後冰冷的灰燼。而其中那張泛黃的合影,則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她腦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照片上,那個站在角落、眉眼模糊卻與眼前男人驚人相似的男孩身影,不斷與葉楓臨此刻平靜無波的臉重疊、剝離,再重疊。童年研究所的記憶碎片——那些冰冷的儀器、單調的白色牆壁、令人不安的測試,以及最後吞噬一切的火焰——原本如同蒙著厚重塵埃的鏡麵,此刻卻被這張照片猛地擦拭出一片刺眼的清晰。
她緩緩轉過身,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此刻盛滿了難以置信、被背叛的痛楚,以及一種急於尋求真相的瘋狂。她的聲音因為極力克製而顯得有些沙啞,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破碎感:
“葉楓臨……”她幾乎是咬著牙念出這個名字,“這張照片……這個男孩,是你,對不對?”她拿起照片,指尖用力到泛白,緊緊盯著他,“我們很早就認識,在那個所謂的‘研究所’裡。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知我’計劃究竟是什麼?你費儘心機接近我,引導我,一次又一次在我最需要線索的時候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出膛的子彈,射向始終沉默坐在沙發陰影裡的葉楓臨。
他依舊穿著那身剪裁合體的深色衣物,在昏暗光線下,輪廓分明的臉龐一半映著暖光,一半隱在黑暗中,更添了幾分莫測。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微微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遮住了他眸中可能泄露的所有情緒。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叩問某個艱難的決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車流聲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更反襯出室內的死寂。蕭悅知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每一次跳動都帶著灼熱的疑問和壓抑的憤怒。
終於,在蕭悅知幾乎要失去耐心,準備上前揪住他衣領的前一刻,葉楓臨抬起了頭。
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往那種帶著幾分戲謔、幾分疏離的深邃,而是染上了一種沉重的、仿佛背負著千鈞重擔的疲憊。那裡麵有一種深可見骨的痛楚,一閃而逝,快得讓蕭悅知幾乎以為是錯覺。
“是。”一個簡單的音節,從他唇間吐出,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在蕭悅知心中激起萬丈波瀾。
他承認了。如此直接,反而讓蕭悅知有瞬間的怔忪。
“照片上的男孩,是我。”葉楓臨的聲音低沉而平穩,仿佛在敘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往事,但那平穩之下,卻潛藏著暗流洶湧。“我們確實在‘那座研究所’——‘心象’的前身,那個掛著‘兒童潛能發展研究中心’漂亮招牌的地方,一起度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時光。”
他微微向後,靠進沙發背裡,整個人更深地陷入陰影,隻有那雙眼睛,依舊亮得驚人,牢牢鎖住蕭悅知。
“‘知我’計劃……”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更準確的詞語,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嘲諷,“它的全稱,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認知自我與潛意識潛能深度開發計劃’。聽起來很美好,很高端,是不是?仿佛是為了挖掘人類大腦的無限可能,為了創造更聰明的天才。”
他的目光掠過茶幾上那些散落的檔案紙頁,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心理評估數據、腦波監測圖表和一些晦澀難懂的術語。
“但它的本質,”葉楓臨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違反人倫的殘酷實驗。它的目的,並非‘開發’,而是‘重構’;並非‘引導’,而是‘控製’。”
蕭悅知的心臟猛地一縮。“控製……什麼?”
“認知,情緒,記憶,甚至……人格雛形。”葉楓臨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冰錐,刺入蕭悅知的耳膜,“他們認為,兒童時期的大腦具有極高的可塑性,是植入‘指令’,構建‘底層邏輯’的最佳階段。通過一係列精心設計的心理暗示、高強度感官刺激、藥物輔助以及……催眠技術,他們試圖打造出他們理想中的‘新人類’——擁有超乎常人的觀察力、邏輯推理能力、甚至體能,但同時,潛意識深處被埋下特定的‘開關’或‘指令’,在特定條件下可以被激活,從而確保絕對‘忠誠’或執行特定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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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悅知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讓她四肢冰涼。她想起自己異於常人的敏銳直覺,那種有時幾乎能“嗅”到犯罪氣息的能力,曾讓她在警隊無往不利,也曾讓她暗自困惑。難道這……並非天賦,而是……
“而我們,”葉楓臨的目光再次回到蕭悅知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就是這場實驗的小白鼠。第一批,或者說,是最核心的一批實驗體。”
他微微側頭,似乎在回憶,眼神變得有些飄忽。“研究所裡的孩子不多,每一個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你,蕭悅知,是其中最特殊的一個。”
“我?”蕭悅知下意識地重複,聲音乾澀。
“是的,你。”葉楓臨肯定道,他的眼神複雜難辨,有審視,有探究,甚至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惋惜?“你的心理特質,你的潛意識活躍度,或者說,你與生俱來的某種‘靈性’,在他們的評估體係中,是萬中無一的‘完美胚體’。”他指了指那些檔案,“你是‘知我’計劃最核心的觀察樣本,代號……如果我沒記錯,是‘Ω’oega)。”
Ω,希臘字母的最後一個,象征著終結,亦或是……完美?
蕭悅知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身邊的牆壁,才勉強站穩。完美胚體?核心樣本?這些冰冷的詞語像手術刀一樣解剖著她過往的人生,將她所有的成就、所有的自信,都染上了一層可疑的、被人工乾預的色彩。
“那你呢?”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追問道,“你在這個計劃裡,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僅僅是另一個‘實驗體’嗎?”
葉楓臨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我?我是早期的成功案例之一,或者說,是‘部分成功’的案例。他們在我身上驗證了許多技術的可行性,但也留下了……不少的‘副作用’。”他抬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這個細微的動作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但我和你又不同。我並非‘父親’最完美的作品,我更像是……他的助手,他的學生,以及……他的養子。”
“養子?!”蕭悅知倒抽一口冷氣。這個身份,遠比“實驗同伴”更讓她震驚。這意味著葉楓臨與那個核心惡魔的關係,遠比她想象的還要緊密,還要複雜。
“是。”葉楓臨坦然承認,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我的親生父母……據他所說,死於意外。他收養了我,給了我新的身份和名字,也將我帶入了這個瘋狂的計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甚至……崇拜他,認為他在進行一項偉大的、足以改變人類進程的事業。我努力學習他教授的一切知識,格鬥、追蹤、密碼學、心理學……儘力完成他交代的每一個任務,包括……配合他對其他孩子,包括你,進行觀察和記錄。”
蕭悅知猛地向後退了一步,看著葉楓臨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和排斥。“你……你也是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