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暗裡著迷》第40章:暗裡著迷
第40章:暗裡著迷
爆炸的餘波仿佛還在耳蝸深處嗡鳴,混合著鋼筋水泥斷裂坍塌的巨響,以及火焰吞噬一切的獵獵風聲。蕭悅知站在距離那座山中研究所廢墟足夠遠的一處高地,任由傍晚山間的冷風穿透她沾滿灰塵和血汙的衣衫,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視野裡,衝天的火光將半邊天空染成一種詭異的橘紅色,濃煙如同不祥的巨柱,升騰、扭曲,宣告著一個瘋狂時代的終結,至少是暫時性的終結。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味、塑料燃燒的毒臭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傷口,疼痛讓她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身體各處都在叫囂著疼痛與疲憊,精神上的損耗更是如同被掏空了一般。但有一種東西,一種從廢墟和烈焰中淬煉出的東西,在她眼底沉澱下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堅定。
“父親”的投影在爆炸的火光中消散時,那聲意味深長的歎息,像一枚冰冷的針,刺入了她的記憶深處。那不是失敗者的哀鳴,更像是一種……遺憾,一種對未能完成的“傑作”的惋惜,甚至帶著一絲難以理解的、扭曲的期待。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悅知。種子已經播下,終有破土之日。”
那句透過電流傳來的、溫和卻毛骨悚然的話語,依舊在她腦海中回響。她用力甩頭,試圖驅散這如影隨形的陰霾。她選擇了毀滅,選擇了拒絕被賦予的“使命”,用自己的意誌戰勝了潛藏在意識深處的指令。這勝利來之不易,代價慘重。
目光垂下,落在攤開的掌心。那裡,靜靜躺著一枚略顯陳舊,邊緣因高溫而微微變形的金屬身份牌。上麵刻著她童年的名字,字跡依稀可辨。這是在廢棄排水係統中,那個戴著麵具的凶手——她曾經以為早已葬身火海的童年玩伴林曉——留給她的“禮物”,也是將她最終引向這片廢墟的線索之一。
林曉……那張扭曲瘋狂的臉,在摘下麵具的瞬間,曾流露出怎樣一種混合著癡迷、痛苦和絕望的神情。他喊著她的名字,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為了讓她“覺醒”,為了讓他們一起“超越”。他是“知我”計劃的失敗品,也是被“父親”理念徹底腐蝕的殉道者。他的愛,早已在漫長的實驗和扭曲的灌輸中,變成了最致命的毒藥。
而葉楓臨……
想到這個名字,蕭悅知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揪了一下,帶著一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鈍痛。她環顧四周,除了遠處仍在忙碌的、後來趕到的增援警力和消防車輛發出的閃爍燈光與嘈雜人聲,身邊再無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走了。
就像他突然出現在那個偏僻的咖啡館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一片混亂之後。
在她引爆主控室,整個研究所地動山搖之際,是葉楓臨用受了重傷的身體護住了她,躲過了致命的落石和衝擊。他的後背一片血肉模糊,呼吸急促而灼熱地噴在她的頸側。在那一刻,所有的試探、猜疑、博弈似乎都消散了,隻剩下在絕境中彼此依靠的本能。
“活下去……蕭悅知……”他當時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後,在救援人員趕到,一片混亂的疏散和初步救治中,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不見了蹤影。
蕭悅知知道他會走。從他坦白身份的那一刻起,從他決定和她一起赴這最後的死局起,她就隱約預感到了這個結局。他是遊走在光影邊緣的人,“父親”的養子,曾經的實驗體,如今的背叛者與追獵者。他的世界,注定無法暴露在陽光之下,至少現在還不能。
警方內部的內鬼,那位德高望重的副隊長已經落網,正在接受審訊。但誰又能保證,“知我”計劃的觸角沒有伸向更深處?“父親”的勢力真的隨著這座研究所的爆炸而煙消雲散了嗎?那個通過全息投影現身的老人,他的本體究竟在哪裡?這些問題,像隱藏在平靜海麵下的暗礁,隨時可能讓剛剛駛出風暴的船隻再次擱淺。
葉楓臨的離去,是對她的一種保護,也是對他自己身份的掩蓋。他們都需要時間,來消化這顛覆性的真相,來舔舐傷口,來重新審視彼此,以及……他們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蕭隊!”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蕭悅知轉過身,看到她的搭檔,臉上帶著擦傷和疲憊,但眼神裡充滿了關切,正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你沒事吧?醫生讓你多休息!”搭檔的語氣帶著責備,更多的是慶幸。
“我沒事。”蕭悅知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裡麵情況怎麼樣?”
“初步清理,發現了……不少遺體。身份還在確認。林曉的……已經找到了,在主控室附近,情況……很不好。”搭檔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那個‘父親’的實體,目前沒有任何發現。技術部門正在嘗試恢複部分未被完全摧毀的數據,但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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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悅知沉默地點了點頭。這個結果,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像“父親”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留下確鑿的死亡證據?
“上頭來了命令,鑒於你在此次案件中的……卓越貢獻,以及身體狀況,給你放一個長假,強製性的。”搭檔遞給她一瓶水,語氣有些無奈,“另外,心理評估還是要做的,這是流程。”
蕭悅知接過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乾澀的喉嚨,帶來一絲清醒。停職,心理評估,這些她早有預料。畢竟,在所有人眼中,她與身份成謎的葉楓臨關係密切,多次擅自行動,甚至最後引爆研究所的舉動也充滿了爭議。能保住警籍,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我知道了。”她平靜地說,“我會配合。”
搭檔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悅知,那個葉楓臨他……”
“他走了。”蕭悅知打斷了他,目光重新投向那片仍在燃燒的廢墟,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他有他必須離開的理由。”
搭檔沒有再問下去。共事多年,他了解蕭悅知的性格。她不想說的,誰也問不出來。
一個月後。
城市仿佛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節奏。新聞上關於連環殺人案和山中研究所爆炸案的報道逐漸被其他熱點取代,隻在人們茶餘飯後留下些許談資。陽光依舊明媚,車水馬龍,喧囂而充滿活力。
蕭悅知坐在心理谘詢中心的獨立辦公室裡,對麵是警隊指定的資深心理醫生。窗明幾淨,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氛,氛圍寧靜而專業。
這已經是一個月內的第四次評估會談。
“……所以,關於童年在那家研究所的經曆,你的記憶恢複情況如何?”醫生溫和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