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疆的冬夜來得早,
暮色剛吞掉最後一縷霞光,
鄂爾多斯草原的氈房外就亮起了燈。
三盞防風油燈掛在“銀發班”的木牌下,
牌上的字是李墨學官寫的,
筆畫圓潤,
特意比普通字大了一圈。
氈房裡,
五六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圍坐成圈,
手裡攥著裹了布的木筆,
麵前鋪著墨家造的粗麻紙——
這是專門給老人開的夜校,
白天要放羊、看糧倉,
隻能夜裡學。
70歲的阿古拉坐在最角落,
手裡摩挲著一塊磨得發亮的馬骨,
那是他年輕時騎過的棗紅馬的骨頭,
上麵刻著匈奴文的“勇”字。
他歸附大秦快一年了,
苜蓿喂壯了馬群,
糧倉堆滿了波斯麥,
可心裡總空落落的——
兒子術律在西邊的烏孫部落放牧,
自從歸附大秦後,
隻通過商隊帶過一次口信,
說想知道家裡的馬和羊還好不好。
阿古拉想回信,
可既不會寫秦字,
也找不到會寫匈奴文的人,
隻能把思念咽在肚子裡。
“阿古拉大叔,您咋不說話?”
隔壁氈房的帖木爾湊過來,
他比阿古拉小五歲,
昨天剛學會寫“羊”字,
正得意著呢,
“趙先生說今晚教‘馬’和‘羊’,
都是咱們牧人最熟的字,
一學就會!”
阿古拉歎了口氣,
把馬骨揣進懷裡:
“俺老了,
手抖得厲害,
寫不好字,
白費紙墨。”
正說著,
李墨學官和趙書先生掀簾進來,
趙書手裡捧著《民生簡易課本老人版)》,
插圖比普通版大兩倍,
字也更粗:
“鄉親們,
咱們銀發班的規矩——
不催進度,
不罰寫錯,
哪怕一天隻學會一個字,
也是本事!
今天學‘馬’和‘羊’,
這倆字長得像咱們的牲口,
好記!”
他說著,
在木板上畫了匹小馬,
旁邊寫了個大大的“馬”字:
“大家看,
這‘馬’字的橫折鉤,
像馬的脊梁,
下麵的四點,
是馬的四條腿,
多像咱們放的馬!”
帖木爾立刻舉起手:
“先生,
俺會寫!
昨天學‘羊’,
上麵是羊角,
下麵是羊身子!”
他拿起木筆,
在紙上歪歪扭扭寫了個“羊”,
引得老人們笑起來。
阿古拉盯著木板上的“馬”字,
又摸了摸懷裡的馬骨——
兒子術律從小就愛馬,
第一次騎馬時才六歲,
摔在草地上還笑,
說要騎最快的馬。
他心裡一動,
悄悄拿起木筆,
蘸了點墨,
在紙角輕輕畫了個小勾。
一、手抖學“馬”:墨點裡的思念
趙書走過來,
看到阿古拉紙角的墨勾,
笑著蹲下身:
“大叔,
您這是想寫‘馬’字吧?
來,
俺扶著您的手,
咱們一筆一筆來。”
阿古拉的手確實抖得厲害,
趙書握著他的手腕,
先寫橫折鉤:
“這一筆要穩,
像馬跑起來的脊梁,
彆晃。”
筆尖在紙上移動,
墨痕歪歪扭扭,
卻真的畫出了“馬”字的骨架。
接著寫四點,
阿古拉的手一抖,
墨點濺在了紙上,
像馬踩出的蹄印。
“唉,
還是寫不好。”
阿古拉放下筆,
有些泄氣。
“這已經很好了!”
李墨學官遞來一張新紙,
“您看這橫折鉤,
比俺第一次寫得還直!
老話說‘人老心不老’,
學字不怕慢,
就怕不試。
您兒子要是知道您在學寫‘馬’字,
肯定高興——
他不是最愛馬嗎?”
阿古拉眼睛亮了:
“先生知道俺兒子?”
“聽陳農官說過,
術律在烏孫幫著推廣苜蓿,
是個能乾的娃。”
李墨笑著說,
“您要是學會寫‘馬’‘羊’‘家’,
就能給術律寫家書,
告訴他家裡的馬壯了,
羊多了,
讓他放心。”
這話戳中了阿古拉的心,
他重新拿起筆,
蘸了墨,
又寫起來。
這次沒讓趙書扶,
自己慢慢畫橫折鉤,
手抖得厲害,
就停下來喘口氣,
再接著寫。
帖木爾在旁邊加油:
“大叔,
慢點寫,
俺第一次寫‘羊’,
把羊角寫成了牛角呢!”
寫了足足半個時辰,
阿古拉終於寫出了一個像樣的“馬”字——
橫折鉤有點歪,
四點也不均勻,
可確實是個“馬”字。
他盯著字看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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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笑了,
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
“這字,
像術律小時候騎的那匹小馬,
有點瘦,
但精神。”
趙書也笑了:
“這就是您的‘馬’字,
帶著您的念想,
比寫得再好看的都珍貴。
咱們歇會兒,
等下學‘羊’字,
您家裡的羊,
肯定比帖木爾家的多。”
阿古拉摸了摸紙,
墨還沒乾,
他小心地把紙折起來,
放進懷裡,
貼著胸口的位置——
那裡裝著馬骨,
裝著對兒子的思念,
現在又多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馬”字。
二、畫字傳情:“羊”旁的糧倉
歇了盞茶的功夫,
開始學“羊”字。
趙書剛在木板上寫完,
阿古拉就拿起筆,
試著畫上麵的兩點:
“這是羊角,
俺家的大白羊,
羊角比這還彎。”
“對!”
趙書點頭,
“您可以在‘羊’字旁邊畫個羊角,
這樣記更牢。”
阿古拉真的在“羊”字旁邊畫了個小羊角,
墨點暈開,
像羊角上的絨毛。
他邊畫邊說:
“俺家現在有五十隻羊,
比歸附大秦前多了二十隻,
苜蓿喂得它們油光水滑,
冬天宰兩隻,
夠吃一整個月。”
帖木爾湊過來看:
“俺家才四十隻!
您咋喂的?
是不是有啥訣竅?”
“哪有訣竅,
都是大秦的苜蓿好!”
阿古拉語氣裡滿是驕傲,
“李官送的苜蓿種子,
種了十畝,
青貯在窖裡,
冬天挖出來還是綠的,
羊吃了能不長壯?”
李墨學官趁機說:
“咱們學認字,
不光是寫家書,
還能記事兒。
比如您家有五十隻羊,
可以寫‘羊五十’,
收了十畝苜蓿,
寫‘苜蓿十畝’,
這樣就不會忘。”
阿古拉眼睛一亮:
“那能寫‘糧倉滿’嗎?
俺家的波斯麥堆得快到氈房頂了,
想讓術律知道,
家裡不缺糧,
不用惦記。”
“能!”
趙書拿起筆,
在紙上寫了“糧倉滿”三個字,
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糧囤,
“您看,
字旁邊畫個圖,
就算術律認不全字,
看畫也知道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