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補匠工坊的短暫庇護所提供了一絲喘息之機,卻無法驅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壓力。林奇左肩的新導路傳來陣陣冰冷的刺痛,如同有細微的電流在不斷竄動,時刻提醒著他時間的緊迫和身體的脆弱。艾拉在寧神香的安撫下緩緩蘇醒,但翠綠的眸子依舊蒙著一層疲憊的薄霧,她安靜地蜷縮著,仿佛仍在聆聽遠方常人無法感知的低語與悲鳴。
聖言仔細檢查了縫補匠給予的加強版“蔽影塵囂”胸針和指環,將它們重新佩戴好,那層無形的屏蔽力場確實比老莫裡的版本更加厚實,將她和莉娜的能量波動壓抑到近乎枯井的程度。林奇也將那枚指甲蓋大小的金屬爆雷貼身藏好,變量之火在體內緩慢流轉,適應著新導路的約束與轉化。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流逝,終於逼近午夜。
“該出發了。”聖言站起身,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工坊內銳利如初,“無論是不是陷阱,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線索。”
莉娜攙扶起艾拉,女孩雖然虛弱,但眼神堅定,她輕輕點了點頭,腕上的藤蔓手環散發著微不可查的柔和光暈。
縫補匠沒有送行,隻是在他們離開時,頭也不抬地沙啞警告了一句:“記住,‘哭泣聖母’腳下流的不是河水,是眼淚和血。彆相信任何看起來太‘容易’的答案。”
沉重的木門在身後關上,將工坊那奇異的氣味與相對的安全隔絕。四人再次踏入倫敦午夜那令人窒息的濃霧與寒意之中。
白教堂區。即便在維多利亞倫敦最陰暗的角落中,它也以其混亂、貧困和層出不窮的駭人傳聞而著稱。而此刻,在靜滯汙染的侵蝕下,這片區域更添了幾分超自然的恐怖。
越靠近泰晤士河畔的目的地,空氣中的霧靄就越發濃重,顏色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泛著磷光的黃綠。這裡的建築更加破敗,許多房屋門窗都被木板釘死,仿佛裡麵藏著不願見光的秘密。街道上汙水橫流,垃圾堆積如山,散發著比東區其他地方更濃烈的腐爛與化學試劑的惡臭。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那種無處不在的低語。
並非通過耳朵,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麵。無數細碎、模糊、充滿絕望、恐懼、瘋狂或是惡意的思緒碎片,如同汙濁的潮水般衝刷著感知。莉娜的臉色最先變得蒼白,她的靈能感知在這裡如同放大了一切負麵情緒的接收器,不得不極力收縮防禦,才不至於被這股精神亂流衝垮。就連聖言也微微蹙眉,聖光自發地流轉,抵禦著這種無形的侵蝕。
艾拉的反應最為奇特,她翠綠的眸子中充滿了痛苦與悲傷,仿佛能清晰地“聽”懂每一縷低語背後的故事,身體微微顫抖,卻又強忍著沒有退縮。
“這裡的靜滯汙染…混合了太多強烈的負麵情緒…形成了某種…精神層麵的泥沼。”莉娜艱難地開口,聲音有些發虛。
街道上幾乎看不到正常的行人,隻有更多動作僵硬、眼神空洞的“遊蕩者”在迷霧中蹣跚,他們有時會突然停下,對著牆壁或空氣喃喃自語,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或哭泣聲。陰影中,窸窣的爬行聲和詭異的摩擦聲不絕於耳。
根據縫補匠的地圖和莉娜的感知指引,他們避開了幾處能量反應異常混亂和危險的區域縫補匠標注的“怪談滋生點”),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附近。
白教堂區臨河的一小塊空地,中央矗立著一座古老的石質聖母雕像。歲月的風雨和城市的煤煙早已將她熏得漆黑,麵容模糊不清,唯有那悲憫垂首的姿態依舊清晰。雕像腳下是一個乾涸的、布滿汙穢的小水池,據說曾經是一口慈善水井。這就是“哭泣聖母”像。
此刻,這座雕像被籠罩在極其濃重的霧氣中,周圍異常寂靜,連那些無所不在的低語聲在這裡都仿佛被某種力量壓製了,隻剩下河水拍岸的嗚咽和風穿過殘破建築的嘶鳴,反而更添詭異。
空地周圍的建築陰影深邃,仿佛藏著無數眼睛。
林奇握緊了手中的冰晶,那絲微弱的能量指引確實指向這裡。
“他們到了。”莉娜忽然壓低聲音,靈能感知捕捉到了兩個極其收斂、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能量源,正隱藏在聖母像側後方一棟廢棄倉庫的二層陰影裡。
聖言微微點頭,她也能感覺到那兩道熟悉的冰冷與幽邃的氣息。她打了個手勢,四人沒有直接靠近雕像,而是選擇隱蔽在對街一棟破敗公寓的門廊陰影下,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午夜零點的鐘聲從遙遠教堂傳來,沉悶而壓抑。
廢棄倉庫二層的陰影蠕動了一下,兩個身影無聲無息地落下,如同融入夜色的獵豹,悄然出現在聖母像腳下。正是冰鋒與幽影。
冰鋒依舊一身黑色作戰服,麵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冰藍色的銳利眼眸,掃視著周圍,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但周圍的寒氣卻肉眼可見地凝聚。幽影則如同徹底化作了影子,寬簷帽壓得極低,灰風衣的輪廓在霧中幾乎難以分辨,隻有他背上那奇特長槍的細微輪廓暗示著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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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雕像下,仿佛在等待。
又過了幾分鐘,確認周圍沒有明顯的埋伏跡象後,聖言對林奇點了點頭。
林奇深吸一口氣,率先從陰影中走出,手中握著那枚冰晶。聖言、莉娜和艾拉緊隨其後,保持著警惕的距離。
看到四人出現,冰鋒的目光立刻鎖定過來,尤其是在林奇修複過的左肩和艾拉身上停留了片刻。幽影則微微側身,帽簷下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四周,擔任著警戒。
“你們來了。”冰鋒開口,聲音依舊清冷,但少了之前的殺意,“還算準時。”
“邀請我們過來,不是為了欣賞夜景吧?”林奇直接問道,將冰晶拋還過去。
冰鋒伸手接住冰晶,指尖寒氣一閃,冰晶便消失不見。“自然。”她目光掃過四人,“長話短說。你們摧毀了老磨坊的節點,動靜很大,但也證實了你們的…價值和我們的一部分猜測。”
“什麼猜測?”聖言問道。
“關於‘園丁’在此界的真正目的,以及…‘萬界之軸’可能出現的‘異常’。”冰鋒語出驚人。
林奇心中一震:“異常?”
“根據我們已知的情報,‘園丁’係統的主要目標是清除‘變量’,維持維度‘靜滯’。”冰鋒快速說道,“它們通常采取滲透、汙染、清除的模式。但在這個世界,它們的行動模式更加…激進和…具有‘培育’性。老磨坊的孵化場就是證明。它們似乎在嘗試製造某種…更適應靜滯環境的‘新物種’,或者是在…收集和轉化某種特定的‘變量’特質。”
她看向林奇和聖言:“你們的能量特性,尤其是那種火焰和聖光,是它們重點‘關注’的目標。而那個女孩…”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艾拉身上,“…她的生命力量,似乎是它們極度渴望又極度忌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