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的排練室,空氣裡飄著舊譜紙的油墨味,混著角落電熱水壺燒出的水垢味,悶得人胸口發沉。成彥盤腿坐在地板上,後背抵著冰涼的譜架,膝頭攤開的《新片段》譜子被她摸得發皺——紙頁邊緣沾著排練時蹭的吉他弦鏽跡,“轉音”那欄被鉛筆塗了又改,留下一團灰黑色的印子,像她此刻擰巴的心思。
她捏著支快被啃禿的鉛筆,筆芯斷了半截,還在無意識地戳著譜子:剛才試唱“風暖了霜”的轉音時,總覺得少了點“貼心口”的勁,顧懷安昨天在側台路過時,隨口提了句“試試用氣泡音起頭”,她想發消息問問具體怎麼練,點開微信又把輸入框刪了——顧老師話少,怕自己問得太瑣碎,顯得不專業。
褲兜裡的手機突然震起來,不是平時的鈴聲,是母親專屬的振動模式——成彥特意設的,怕排練時漏接。她手忙腳亂地掏手機,指尖沾到譜子上的鉛筆灰,蹭在黑色手機殼上,留下道淺印。屏幕亮起來的瞬間,“媽”這個字像顆小石子,砸得她心臟猛地漏跳半拍。
自從去年母親從精神病院出院,電話基本都是她主動打。母親要麼說“忙著給你織毛衣,線剛起頭”,要麼說“灶上燉著蘿卜湯,怕你打過來時湯溢了”,很少主動撥過來。成彥趕緊按下接聽鍵,把聽筒貼在耳朵上,連呼吸都放輕了:“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上周寄的鈣片收到了嗎?”
“舒服!媽舒服得很!”電話那頭的聲音透著股少見的興奮,像剛喝了杯熱糖水,還混著鄰居張嬸的大嗓門——“成彥媽,記者還來不來啊?”,母親趕緊捂住話筒,卻沒捂嚴實,那點刻意壓低的討好聲,還是飄進了成彥耳朵,“成彥啊,你現在是不是真成大明星了?今天有三個記者找上門呢!穿米色風衣的那個女記者,說話細聲細氣的,說她是‘娛樂星探報’的,要采訪我,還叫我‘明星媽媽’!”
成彥捏著手機的指尖頓了頓,鉛筆“啪嗒”掉在譜子上,在“轉音”那團灰印旁又添了道黑痕。她盯著那道痕,喉嚨突然發緊:“記者?他們怎麼找到老家地址的?我沒跟節目組說過啊。”老家在城郊的老小區,門牌號還是十年前的,除了親戚和醫院,沒幾個人知道。她心裡突然揪了下,指尖發冷——不會是林楓那邊的手段吧?上次剪碎的衣服還在垃圾桶裡,這次又想從母親身上下手?
“人家記者說,是通過‘正規渠道’要的地址,還誇我氣質好呢!”母親的聲音更熱絡了,帶著點刻意模仿的“文雅”,“那個女記者還說,要給我做‘家庭專訪’,拍我早上買菜、中午做飯,下午織毛衣,說這樣‘接地氣’。她還說要帶我去鎮上的‘旗袍店’挑衣服,說上鏡穿旗袍顯檔次,不像我現在穿的舊棉襖,太寒酸。成彥啊,你說媽穿大紅色好看還是寶藍色?紅色是不是太紮眼了?我聽張嬸說,上電視穿亮顏色顯年輕。”
成彥靠在譜架上,後背抵著冰涼的金屬杆,冷意順著衣服縫往骨頭裡鑽。她想起去年冬天回家,母親正蹲在廚房的小煤爐旁煮胡椒湯,藍色的火苗舔著鍋底,母親的手還在微微抖,說“丫頭,湯熬了兩小時,怕你回來時涼了,我每隔半小時就攪一攪”;想起上個月打電話,母親還在說“彆總寄錢,我在家種了白菜,吃不完還能醃鹹菜,你在外麵彆不舍得吃飯,排練累了就買個肉包子”。怎麼才過一個月,就變成這樣了?
“媽,那些記者……有沒有問你關於我的事?”成彥的聲音有點發啞,盯著地板上自己的影子——燈光從頭頂打下來,影子被拉得很長,孤零零的,像十年前她在燒烤攤獨自收拾烤架時的樣子。
“問了!問了好多呢!”母親的聲音帶著點得意,像個考了滿分的孩子,“他們問你小時候是不是就愛唱歌,我說你三歲時就站在院子裡的槐樹下,唱《小星星》跑調,鄰居王阿姨還說‘這丫頭嗓子亮,將來能當歌唱家’!他們還問我,你現在跟不跟大導演吃飯,有沒有認識林楓那樣的當紅明星,我說……我說你跟好多大腕都熟,上次顧老師還特意指導你唱歌呢!”
母親說到“顧老師”時,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炫耀的竊喜。成彥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攥住了,疼得發緊:母親怎麼會知道顧老師?她從沒跟母親提過顧懷安,難道是記者故意引導的?那些記者是不是想套話,製造“成彥靠顧懷安走後門”的黑料?
“他們還說,要拍你給我夾菜的照片,說這樣顯得你孝順!”母親的絮叨還在繼續,語氣裡的討好越來越明顯,“成彥啊,你要是忙,不回來也沒關係,媽自己跟記者拍就行。就是……就是你能不能跟節目組說聲,讓記者多給我拍幾個鏡頭?張嬸昨天還跟我顯擺,說她侄女上了我們鎮上的電視,我也想讓老家的人看看,我閨女有出息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媽!”成彥忍不住打斷她,聲音有點急,指尖掐進掌心,留下道紅印,“那些記者不一定是好人!他們可能是想挖你的話,編不好的新聞!你彆答應他們,也彆跟他們說太多我的事!”
電話那頭的興奮突然像被潑了盆冷水,瞬間沒了聲。沉默了兩秒,母親的聲音變得有點委屈,還帶著點埋怨,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怎麼不是好人?人家記者多有禮貌啊!給我帶了兩盒車厘子,包裝得亮晶晶的,我都舍不得吃,想留給你回來吃!你是不是嫌媽老了,給你丟人了?你現在成明星了,就不想認媽這個鄉下老太太了?”
成彥張了張嘴,想說“不是這樣的”,想說“我是怕你被記者騙”,可話到嘴邊,卻像被什麼堵住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她捏著手機的指節泛得發白,聽筒貼在耳朵上,燙得像燒紅的鐵片,母親的絮叨還在往耳朵裡鑽:“我跟你說,我已經跟記者約好了,下周三上午來家裡拍。你要是有空就回來,媽給你燉排骨;沒空也沒關係,媽自己能行——那個女記者說,會幫我梳頭發,還帶了支口紅,說塗了顯氣色。”
後麵的話,成彥已經聽不清了。她盯著排練室的天花板,老舊的燈管在頭頂晃,投下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母親剛才忽冷忽熱的語氣。手機從指尖滑下去,“啪”地砸在譜子上,屏幕還亮著,母親的聲音透過聽筒飄出來,像無數根細針,紮得她心口發疼——她甚至能想象出母親此刻的樣子:坐在客廳的舊沙發上,手裡攥著記者留下的名片,眼睛亮晶晶的,跟鄰居顯擺時的得意勁兒。
她伸手按了掛斷鍵,世界突然靜了,隻剩下排練室空調的“嗡嗡”聲,時大時小,像母親沒說完的絮叨。成彥慢慢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譜子裡,舊紙的油墨味混著眼淚的鹹味,嗆得她鼻子發酸。她想起小時候,母親帶她去鎮上的小賣部買糖,攥著她的手,說“丫頭,咱們買水果糖,不買奶糖,奶糖貴”;想起她第一次在小酒吧駐唱,母親坐了三個小時的大巴來聽,躲在最後一排,手裡捏著個皺巴巴的塑料袋,裡麵裝著剛煮的雞蛋,說“怕你唱餓了”。
那些溫暖的畫麵,怎麼突然就被“記者”“旗袍”“上電視”這些詞衝得一乾二淨了?
成彥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通話記錄頁麵——最近一次通話是三天前,她問母親“要不要寄件羽絨服,老家降溫了”,母親說“不用,我有你去年織的毛衣,厚著呢,你在外麵彆凍著”。她盯著那行記錄,指尖輕輕摩挲著屏幕,突然覺得眼睛裡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手機殼上,把剛才蹭的鉛筆灰衝成了小泥點。
她把譜子一張張撿起來,疊好,放在譜架上。剛才琢磨的轉音,現在一點心思都沒有了——那些記者會不會故意引導母親說些不該說的話?會不會把母親的話斷章取義,編出“成彥母親貪慕虛榮”的黑料?母親要是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會不會又犯病?
成彥走到窗邊,推開條縫,冷風“呼”地灌進來,吹得她頭發亂飄。窗外的天已經黑透了,遠處居民樓的燈光星星點點,偶爾有輛外賣車駛過,車燈在馬路上拖出道長長的光痕,很快又消失在黑暗裡。她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還是熱的,可心底的冰涼,卻怎麼都捂不熱。
口袋裡還揣著母親去年給她織的毛衣邊角料——淺灰色的毛線,母親織壞了好幾團,才湊出這塊像樣的,說“你帶著,想媽了就摸摸”。成彥指尖捏著那塊毛線,粗糙的纖維蹭著掌心,突然想起母親織毛衣時的習慣:總是把線頭藏在裡麵,說“這樣穿在身上不紮人”。可現在,母親怎麼就忘了,那些看似光鮮的“記者”,說不定比線頭還紮人呢?
她靠在牆上,掏出手機,想給老陳發消息,讓他查查“娛樂星探報”的底細,手指在輸入框裡敲了又刪——老陳最近在忙她的商務對接,不想再給他添麻煩。可轉念一想,要是不查清楚,母親那邊遲早要出問題。成彥深吸一口氣,終於敲下一行字:“陳哥,麻煩幫我查個媒體,叫‘娛樂星探報’,還有他們最近聯係過我母親的記者,越詳細越好。”
發送成功的提示跳出來時,成彥又想起母親剛才的話:“那個女記者說,上電視能讓老家的人看看,你王阿姨上次還說我閨女沒出息。”她閉上眼睛,嘴角扯出個苦笑——母親一輩子好強,總想在鄰居麵前抬得起頭,可這次,怕是要被人當槍使了。
排練室的空調還在“嗡嗡”響,譜子上的鉛筆印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成彥走到譜架前,拿起那支啃禿的鉛筆,在“轉音”旁畫了個小小的太陽——像小晚平時畫的那樣,希望能給自己添點暖意。可筆尖剛落下,眼淚又掉了下來,砸在“太陽”上,把顏料暈成了一團灰。
她現在才明白,原來比舞台上的掌聲更難扛的,是親人被卷入旋渦時的無力感;原來比黑帖更紮心的,是最在意的人,因為自己的“名氣”,變得不再像自己。
喜歡封殺十年,棄女逆襲成國際巨星請大家收藏:()封殺十年,棄女逆襲成國際巨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