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彥扶著練習室的鏡子邊緣，指腹蹭過鏡麵上自己的倒影——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成一縷縷，貼在飽滿的額頭上，鬢角還掛著顆沒乾的汗珠，順著下頜線往下滑，滴在練舞服的領口。她抬手抹了把汗，掌心觸到後頸的皮膚，燙得像貼了塊暖寶寶。
“嘶——”彎腰撿地上舞鞋時，膝蓋傳來一陣刺痛，她掀起褲腿看了眼，昨天練技巧動作摔的淤青又腫了點，紫得發暗，邊緣還泛著紅。她從舞蹈包最底層摸出片止痛貼，是粉絲上次探班塞給她的，包裝上印著卡通小天鵝，還寫著“成彥姐姐保護好膝蓋”，字歪歪扭扭的，卻讓她心裡軟了軟。
“成彥姐，王導助理又來催啦！”練習室門口探進個腦袋，是負責道具的小周，手裡還抱著堆明天彩排要用的頭飾，“說再不去，王導要親自來逮人了——他今天脾氣好像不太好，剛才還跟燈光組吵了架。”
“知道了，馬上來。”成彥把止痛貼小心貼在淤青上，再把褲腿放下來，拽了拽皺巴巴的練舞服——這衣服洗了不下十次，袖口都有點起球，她卻沒舍得扔，畢竟是進節目組後收到的第一套定製服裝。
走廊裡比練習室涼快些，卻更嘈雜。靠窗邊的位置，兩個選手正對著手機背決賽宣言，一個背到一半突然哭了，另一個拍著她的背安慰：“彆慌，反正咱們也是陪跑，演好就行。”成彥心裡泛酸——這就是選秀圈的常態，沒背景沒資本的，大多隻能當“陪跑工具人”。
走到節目組辦公室門口，她停了兩秒，深吸一口氣才敲門。門裡傳來王導的聲音：“進！”推開門的瞬間，煙味混著速溶咖啡的苦味撲麵而來，她忍不住皺了皺眉，下意識往門口退了半步。
王導坐在辦公桌後，麵前的煙灰缸裡堆著七八個煙頭，最長的那個還冒著火星。他手裡捏著支鋼筆，筆尖在《決賽流程策劃案》上戳來戳去，把“選手pk環節”那頁紙戳得全是小坑。見成彥進來，他趕緊把鋼筆放下，臉上擠出笑，可眼角的皺紋裡還藏著煩躁：“成彥來啦？快坐，剛讓助理泡的熱牛奶，你看，還冒著熱氣呢。”
成彥在對麵椅子上坐下，牛奶杯握在手裡溫溫的，杯壁印著節目組的ogo，已經掉了一半漆。她瞥見策劃案上用紅筆寫的“熱搜預估：top3”，旁邊還畫了個五角星，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王導，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她儘量讓語氣顯得平靜，手指卻在杯底悄悄摳著漆皮。
“也沒啥大事，就是跟你聊聊決賽的pk環節。”王導身體往前傾了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卻飄向窗外的夜景，“你也知道，咱們這節目前麵幾期熱度一般，全網播放量才剛過5億，跟隔壁《創造新星》的12億比，差太遠了。”
他頓了頓，拿起策劃案翻到某一頁，用手指點著“林楓vs成彥”的字樣：“你們倆是節目裡少有的‘實力選手’，網友都叫你們‘雙強cp’——決賽夜要是能加點‘衝突感’，比如他說你選曲太保守，你反駁他技巧大於情感，保準能上熱搜。這是行業冷知識，選秀節目決賽的‘話題性’比‘專業性’重要，有話題才有流量，有流量才有廣告商願意投錢。”
成彥握著牛奶杯的手緊了緊，溫熱的牛奶從杯口溢出來一點，滴在她的手背上，她下意識擦掉，指尖的奶漬黏糊糊的。“可是王導，我們選的曲目風格本來就不一樣，故意演衝突會不會太假了？”她心裡吐槽：合著我們練了幾個月的舞蹈，最後要靠演狗血戲博眼球？這跟那些靠炒作上位的流量有啥區彆？
“假啥？觀眾就吃這一套！”王導提高了點聲音，又很快壓下去，從抽屜裡拿出份數據報表遞給她，“你看，上次有個節目，兩個選手演了場‘台上吵架’，當晚熱搜就爆了，播放量一夜漲了3000萬，商務合作多了5個——林楓那邊我已經溝通過了，他沒意見，還說‘願意配合節目組製造話題’。”
“他沒意見？”成彥愣了愣，手指捏著報表的邊緣，把紙都捏皺了。她想起上次排練時，林楓連跟她對視都刻意避開，說“怕傳緋聞影響形象”，現在居然願意配合演衝突？這裡麵肯定有問題。
王導見她不說話，又補了句：“成彥啊，你要是同意，決賽後我給你爭取個綜藝資源，就是那個《周末歡樂派》，國民度很高——你再想想，機會難得。”
成彥站起身，把牛奶杯放在桌上，杯底和桌麵碰撞發出“哢嗒”一聲：“王導，我還是想靠舞台說話，要是觀眾覺得假，反而會反感。我再考慮考慮，明天彩排前給您答複。”說完，她轉身就走，沒敢回頭看王導的表情。
出了辦公室，她沿著走廊往宿舍走，剛拐過消防栓，就聽見拐角處傳來壓低的說話聲。消防栓上貼著的“決賽注意事項”被撕了一半，露出後麵的白牆。她悄悄湊過去，看見林楓的經紀人張姐正背對著她，手裡攥著個黑色文件夾，另一隻手在手機上快速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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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已經跟‘星投’‘樂選’‘易投票’三家公司談好了，每家用20萬，決賽夜前半小時鎖成彥20的實時票，等林楓表演完再慢慢放，保證他的票數比成彥高5。”張姐的聲音透著得意，手指在文件夾上敲了敲，“合同我都帶來了，你趕緊簽了，錢明天就轉你卡上。”
對麵的人是節目組負責投票統計的李姐，她接過文件夾，翻開看了兩眼，嘴角勾起笑：“張姐放心，我辦事你還不擔心？上次《偶像訓練營》我幫你們鎖票，最後林楓不也拿了第二嗎？不過這次成彥的粉絲太能打了，昨天單日投票就破了80萬，壓票難度比上次大，得多加5萬。”
“行，加5萬就加5萬！”張姐爽快地答應，“隻要能讓林楓拿第一，錢不是問題——對了，彆讓成彥那邊知道，要是被她發現了，以她的性子，指不定會鬨到廣電去。”
成彥躲在消防栓後麵，後背貼著涼涼的牆，卻覺得渾身發燙，手心全是汗。她剛想再聽，張姐突然轉身，她趕緊往後退，沒注意腳下的台階，差點摔下去——還好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咋在這？嚇我一跳！”是張辰，手裡拎著個保溫袋，裡麵飄出番茄雞蛋麵的香味，“我去食堂給你買夜宵，看見張姐鬼鬼祟祟的，就跟過來了——你臉色咋這麼白？跟見了鬼似的。”
成彥拉著張辰往宿舍跑，直到進了宿舍，鎖上門，她才敢把剛才聽到的話小聲說出來。張辰氣得把保溫袋往桌上一放，麵條湯都晃出來了：“這群人也太黑了！鎖票？還敢用三家公司！上次我幫我武行兄弟盯選秀，就見過這套路，表麵上是‘實時投票’，其實後台有兩個數據係統，一個給觀眾看，一個節目組自己用，鎖票就是把真實數據裡的票藏起來，跟偷東西沒啥區彆！”
他打開保溫袋，把番茄雞蛋麵遞給成彥，又從兜裡掏出個茶葉蛋，是成彥愛吃的鹵味：“先吃點東西，彆氣壞了身子——咱也不是沒轍，大不了明天找王導對質，要是他不管，咱就找媒體曝光，讓觀眾知道他們搞黑幕！”
成彥接過麵條，卻沒胃口吃，麵條的熱氣熏得她眼睛發酸。她想起粉絲每天熬夜投票，想起她們舉著燈牌喊“成彥衝鴨”的樣子，心裡像被針紮一樣疼：“可我們沒證據啊，就算找王導對質，他肯定會幫張姐和李姐，畢竟林楓背後有星耀撐腰。”
正說著，宿舍門被輕輕敲了三下。張辰警惕地走過去，從貓眼看了看，回頭對成彥說：“沒人，門口放著個信封。”
成彥走過去，打開門，地上放著個牛皮紙信封，邊緣有點磨損，上麵沒寫寄件人，隻寫了“成彥親啟”，字跡是鋼筆寫的，墨水有點暈開，像是寫的時候很急。
她拆開信封，裡麵掉出一疊資料，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遒勁有力，是陸岩的筆跡：“林楓團隊與三家投票公司的合作合同掃描件附聯係人及電話），決賽夜鎖票操作流程已掌握。我司可提供反製技術支持，確保你的票數真實呈現，條件：決賽後與陸氏傳媒簽約，資源包含3部上星劇女二其中1部是央視定製劇）、2給一線品牌代言美妝+運動服飾），若你中途想解約，違約金由我司承擔。——陸岩”
資料裡真的有三家公司的合同掃描件，上麵蓋著紅色的公章，日期就是昨天。成彥捏著紙條，手指微微發抖，心裡像被兩個聲音拉扯——一個聲音說“答應吧，有陸岩幫忙，不僅能保住票數，還能有好資源，不用再受星耀的欺負”；另一個聲音說“不行，陸岩也是資本，簽了約就等於被綁住，以後還能靠自己的實力嗎？就像林楓被星耀控製一樣”。
她想起試鏡《長安夢》被替換的那天，自己蹲在公交站，攥著皺巴巴的劇本說“要靠實力站穩”，現在卻要靠另一個資本的幫助才能贏，這算什麼？
“陸總這條件也太誘人了吧？”張辰湊過來看完紙條，咂了咂嘴，“3部上星劇女二，還有央視定製劇，多少演員熬十年都得不到這資源——不過你也彆急著答應，陸岩雖然幫過你，但資本的助力從來不是白拿的，你得想清楚，是要暫時的順利，還是要長久的自由。”
成彥把資料和紙條放進抽屜，鎖好，然後拿起桌上的麵條，慢慢吃了起來。麵條已經有點涼了，番茄的酸味有點重，她卻吃不出味道——心裡太亂了，節目組的話題暗示、林楓的鎖票操作、陸岩的簽約邀請，像一張無形的網，慢慢纏上來，讓她喘不過氣。
“對了，剛才我來的時候，看見宿舍樓下有好多粉絲。”張辰突然說，“還有保安大叔給她們遞水，說怕她們著涼——你要不要去窗邊看看？她們好像在喊你的名字。”
成彥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戶。晚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進來，拂過她汗濕的頭發。樓下的空地上，幾十個粉絲舉著燈牌，圍成一圈，燈牌上的“成彥”“初心不改”在夜色裡閃著暖光。保安大叔提著個熱水壺，給粉絲們倒熱水：“姑娘們，天涼了，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彆在這待太久，成彥姑娘看到了會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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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叔！”粉絲們齊聲回答，然後有人帶頭喊：“成彥姐姐好好休息！決賽加油！我們永遠支持你！”
成彥看著那些閃爍的燈牌，眼眶慢慢紅了。她想起上次粉絲探班，有個小姑娘把自己攢了很久的零花錢換成投票幣，塞給她說“成彥姐姐，我沒錢買應援，但我會每天給你投票”；想起有個阿姨給她送親手織的圍巾，說“我女兒跟你一樣有夢想，我支持你”。
她抬手摸了摸窗沿，上麵還貼著張粉絲送的便利貼，寫著“成彥姐姐，要相信自己，你的努力我們都看得見”，字跡已經有點褪色，卻依舊溫暖。手指劃過便利貼，她心裡突然有了點底氣——就算沒有陸岩的幫助，就算林楓和節目組搞黑幕，她也要站在決賽的舞台上，把最好的舞台呈現給粉絲。
張辰走過來，遞給她一杯溫水：“彆想太多了，明天還有彩排，先好好休息——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成彥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溫水順著喉嚨滑下去，暖了暖冰涼的胃。她走到書桌前，翻開明天要練的舞蹈筆記，上麵寫滿了她自己畫的節拍符號，還有密密麻麻的備注：“這裡要注意表情管理”“轉身時膝蓋要伸直”。
窗外的燈牌還在閃，粉絲的歡呼聲偶爾飄進來。成彥握著筆，在筆記的最後一頁寫下“堅持”兩個字，筆尖用力，把紙都戳出了小坑。她知道，決賽前夜的這張網，她必須自己破——不管前麵有多少困難，她都要帶著粉絲的期待，站在決賽的舞台上，靠自己的實力，贏一次。
夜深了，宿舍裡的燈還亮著。成彥坐在書桌前，對著舞蹈筆記，一遍遍地默念動作要領。遠處的星耀傳媒寫字樓還亮著燈，她知道，林楓和張姐可能還在裡麵商量明天的計劃。但她不再害怕，因為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樓下的粉絲，身邊的張辰，還有心裡的那份初心，都是她的底氣。
她拿出手機，翻到陸岩的電話，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卻沒有按下去。窗外的燈牌閃爍著，像星星一樣，照亮了她的眼睛。決賽夜的暗流還在湧動，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去迎接這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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