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彥蹲在臨時道具辦公室的舊木桌旁，膝蓋上攤著的決賽流程表被她按得發皺——紙頁邊緣沾著圈淡褐色的咖啡漬，是昨天熬夜核對時灑的，她用指甲摳了好幾次都沒摳掉，最後隻能在旁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小太陽遮醜。她的牛仔褲膝蓋處磨得發白，褲腳還沾著片乾枯的銀杏葉，是早上從訓練營到道具間的路上撿的，本來想夾在流程表裡當書簽，結果忘了拿出來，現在正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
“又在跟咖啡漬較勁？”顧懷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點笑意。他手裡拎著個白色紙袋，袋口露著半杯熱可可，杯壁上凝著的水珠順著紙袋往下滴，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濕痕。他走到桌旁，把熱可可遞過來：“樓下便利店剛煮的，加了雙倍奶，你上次說太苦的話可以兌點溫水——我看你早上沒吃早飯，還帶了個金槍魚三明治，麵包是全麥的，沒放你不愛吃的酸黃瓜。”
成彥接過熱可可，指尖碰到杯壁的溫度，暖得她指尖都發顫。她低頭咬了口三明治，金槍魚的香味混著麵包的麥香在嘴裡散開，心裡突然軟下來——她從沒跟顧懷安說過自己不愛吃酸黃瓜，也沒提過早上容易低血糖，不知道他是怎麼記住的。“你怎麼跟我媽似的，連我不吃酸黃瓜都知道？”她含糊不清地吐槽，嘴角沾了點沙拉醬，顧懷安見狀，從口袋裡掏出張紙巾，指尖輕輕蹭過她的嘴角，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
成彥的耳朵“唰”地紅了，趕緊彆過臉，假裝看流程表：“快、快核對流程吧，張總說不定等會兒又要改，他改流程比我媽翻菜譜還勤，昨天改的版本今天就不認了。”
顧懷安笑著在她對麵蹲下，拿起另一張流程表——這張是打印出來的終稿，卻用三種顏色的筆改得密密麻麻：黑色筆勾的是時間節點，紅色筆標著“重點鏡頭”，橙色筆寫著張總的批注，最顯眼的一條是“家人寄語環節務必催淚，淚點不夠加《世上隻有媽媽好》背景音樂，音量拉滿”。“張總這批注，比我小學老師批作業還嚴格。”顧懷安指著那條批注笑，“上次錄複活賽，他讓選手對著鏡頭哭，有個選手實在哭不出來，他居然讓道具組遞洋蔥，結果選手被嗆得打噴嚏，鏡頭全拍進去了，後期剪了半天才救回來。”
成彥也笑了，手指在“pk環節”那欄劃了劃：“我跟林楓pk的時間卡到2分15秒，超時真的會切鏡頭嗎？上次彩排，我看林楓超時20秒都沒被切，反而多給了個特寫。”她想起彩排時的場景，林楓跳完舞後對著鏡頭比心，明明超時了，導播卻沒切畫麵，當時她就覺得不對勁，現在看到流程表上的“超時必切”，心裡更犯嘀咕。
“他那是特殊待遇。”顧懷安的聲音沉了點，指尖在流程表上敲了敲，“張總跟林楓的經紀人私下吃過三次飯，上次我去張總辦公室送文件，聽到他們說‘決賽夜給林楓多留30秒鏡頭，票倉能再漲5’——這圈子就是這樣，規則都是給沒背景的人定的。”他抬頭看她，眼神比杯裡的熱可可還暖，“不過你放心，我跟導播組打過招呼，你超時10秒內不會切鏡頭，我會提前給你比手勢提醒。”
成彥心裡一熱，剛想說話，突然聽到辦公室門外傳來“噔噔”的腳步聲——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很沉，還帶著張總特有的大嗓門：“小王，你去臨時道具間找顧懷安，讓他把林楓的pk環節流程再改改，鏡頭多給點側臉，他側臉上鏡好看！還有成彥的家人寄語，要是淚點不夠，就把她小時候穿開襠褲的照片放上去，保證有話題！”
“穿開襠褲的照片？”成彥差點把嘴裡的三明治噴出來，手裡的熱可可晃了晃，差點灑在流程表上。顧懷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擋在流程表上方，避免可可灑上去。“彆出聲。”他壓低聲音，眼神緊張起來，“張總要是看到我們倆單獨核對流程，指不定又要找事，上次他就說我‘跟成彥走太近，影響公平性’，要是這次再撞見，說不定會故意改你的流程。”
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到了辦公室門口，門把手“哢嗒”響了一聲，好像有人要推門進來。成彥的心臟“砰砰”跳得快衝出胸腔，腦子裡一片空白，隻想著“不能被發現”。她下意識地抓住顧懷安的胳膊，用力往角落拽——那裡掛著塊厚重的天鵝絨幕布，是上次錄“複古宮廷舞台”剩下的，幕布後麵堆著幾個舊燈架，正好能躲人。
顧懷安反應極快，順著她的力道往幕布後躲，還不忘反手護住她的腰，怕她撞到旁邊的燈架。幕布被他們帶動，發出“嘩啦”一聲輕響，成彥的後背剛貼到冰冷的牆壁，就感覺到顧懷安的手掌輕輕抵在她的腰側，隔著薄薄的t恤，她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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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瞬間縮得極小，兩人的肩膀緊緊靠在一起，成彥的鼻尖離顧懷安的下巴隻有一拳距離。天鵝絨的絨毛蹭到她的臉頰，有點癢，她想撓又不敢動，隻能硬生生忍住。顧懷安的呼吸落在她的額頭上，帶著點熱可可的甜香和薄荷漱口水的清涼，成彥的心跳更快了，感覺像有隻小兔子在胸口亂撞。
“顧懷安人呢？”張總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起，帶著不耐煩，“不是說在這核對流程嗎？道具組的人呢？把那堆破應援牌挪遠點，擋路！”接著傳來道具組小王的聲音：“張總，顧導可能去練舞室了，我剛看到他往那邊走——這些應援牌是粉絲送的，扔了怕粉絲不高興，隻能堆在這。”
“粉絲？粉絲算什麼！”張總的聲音拔高了點，“決賽夜要的是收視率，是話題度，不是這些破牌牌！明天全給我扔了！”成彥聽到這話，攥緊了拳頭——那些應援牌是淘汰選手的粉絲熬夜做的，上麵還寫著“我們永遠等你”，張總居然說扔就扔，也太不把粉絲當回事了。
顧懷安察覺到她的情緒，悄悄用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示意她彆激動。他的指尖很涼，碰到她的手背時，成彥感覺像被電了一下，趕緊放鬆了拳頭，卻不小心把顧懷安的袖子攥皺了——他穿的是件淺灰色的襯衫，袖口本來熨得很平整，現在被她攥出幾道褶子，成彥心裡有點愧疚，想幫他撫平，又不敢動。
外麵的腳步聲來回走動，張總又嘟囔了幾句“顧懷安辦事就是磨蹭”，然後帶著小王離開了，辦公室的門被“砰”地關上，終於安靜下來。可幕布後的兩人卻沒動，狹小的空間裡，隻有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清晰。
成彥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幕布後的昏暗，能看到顧懷安的睫毛很長，垂下來的時候，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像兩把小小的扇子。她想起上次她練舞崴了腳，顧懷安背著她去醫務室，一路上都在問“疼不疼”，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在她身上；想起她低血糖暈倒，他抱著她去休息室，手裡還攥著剛買的紅糖饅頭，饅頭都被捏變形了；想起他每次幫她改流程，都會在她容易忘的地方畫小符號，比如在“超時提醒”旁邊畫個小鬨鐘，在“鏡頭角度”旁邊畫個小相機。
這些小事像星星一樣，在她心裡慢慢亮起來，暖得她鼻子有點酸。她抬頭看顧懷安，正好撞進他的目光裡——他的眼睛在昏暗裡像含著光，比道具間的暖光燈還亮，成彥趕緊低下頭，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肩膀，兩人同時僵了一下。
“外麵……應該走了。”顧懷安的聲音有點啞，比平時低了點，“再等兩分鐘，確認下。”成彥點點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嗯。”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揪著幕布的絨毛，天鵝絨的質感很軟，卻讓她的心緒越來越亂——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有點緊張，有點害羞，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好像希望這兩分鐘能再長一點。
幕布縫隙裡透進來的光慢慢移動，照在她的手背上，像一小塊暖黃色的糖。成彥偷偷抬頭，看到顧懷安正盯著那道光，側臉的線條比平時更柔和，下頜線很清晰，她忍不住想：原來他的側臉這麼好看，以前怎麼沒注意到？
外麵隱約傳來練舞室的音樂聲，是林楓在練他的決賽曲目，節奏很激烈，還夾雜著他的吼聲。成彥收回目光，攥緊了手裡的流程表——決賽夜越來越近，張總的刁難、林楓的小動作，像一張網慢慢收緊，可此刻，她卻不想去想這些煩心事。她隻想在這幕布後，多待一會兒，多感受一會兒顧懷安的呼吸，多聞一會兒他身上的甜香，好像這樣，就能攢夠勇氣，去麵對接下來的所有難關。
顧懷安突然輕輕動了動，成彥以為他要出去，心裡莫名有點失落，結果他隻是把落在她肩上的一根絨毛摘下來，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成彥像被燙到似的，肩膀輕輕抖了一下。顧懷安看到她的反應，忍不住笑了，聲音裡帶著點寵溺：“還怕癢？”
成彥的臉更紅了，想反駁卻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把頭埋得更低，耳朵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幕布後的空氣好像越來越暖，天鵝絨的絨毛還在蹭著她的臉頰，她能聽到顧懷安的心跳聲，和她的心跳漸漸重合，像一首安靜的歌。
她不知道這場“躲貓貓”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知道，從她抓住顧懷安的胳膊，躲進這幕布後的那一刻起，有什麼東西，已經悄悄變了——就像道具間窗外的銀杏葉，從綠到黃，不知不覺，就到了該心動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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