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石工坊內,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唯一的刻度,是萊恩麵前工作台上,那些符文基板從空白到布滿流光溢彩的軌跡,再到能量耗儘黯淡下去的過程。空氣中彌漫著奧術溶劑刺鼻的氣味、熔融金屬的焦香,以及一種近乎凝滯的、唯有精神高度集中時才會產生的獨特場域。
銀星商會散布的謠言,如同汙水般在學院某些角落悄然流淌,雖然暫時被維克多的手腕和奧魯導師的隱約庇護擋在工坊之外,但那無形的壓力,以及“虛空之眼”襲擊時刀刃幾乎貼上喉嚨的冰冷觸感,卻深深烙印在萊恩的心頭。更不用說,白色高塔中那些理事會成員審視的目光,以及莫爾教授話語中隱含的、帝國這台龐大機器即將啟動的隆隆預響。
這一切,都像是一根根鞭子,抽打著他,驅趕著他。
力量。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清晰、如此迫切地渴望力量。
不是虛無縹緲的權勢,而是切切實實、能夠握在手中,足以打破陰謀、守護珍視之物、決定自身命運的力量。4級中階法師?這個在學院同齡人中或許還算不錯的等級,在此刻的萊恩看來,渺小得可憐。它不足以震懾銀星商會那樣的龐然大物,不足以在帝國層麵的博弈中擁有話語權,甚至……不足以確保他們能安全地踏上那片夢想中的新世界。
一次深夜,他嘗試構築一個從艾爾默給予的古老皮紙上推導出的、更為複雜的【多重能量偏轉陣列】。這個陣列旨在同時應對物理衝擊、能量侵蝕和精神乾擾,若能成功,無論是在未來的探險還是可能的衝突中,都將是一張強大的保命符。
然而,陣列的核心節點對精神力的精細操控和魔力輸出的穩定性要求極高。萊恩全神貫注,精神力如同最纖細的絲線,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魔力流過一個個符文節點。起初一切順利,陣列微微發光,能量流暢運轉。
但就在即將完成最後一個、也是最關鍵的共鳴回路的瞬間,他因連日廢寢忘食鑽研而積累的疲憊,如同隱藏的暗礁,猛地凸顯出來。精神力出現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波動,魔力輸出隨之產生了一個微小的、短暫的峰值。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失誤,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嗡——!
一聲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尖鳴從陣列中心爆發!原本有序流轉的能量瞬間失控,如同脫韁的野馬般在符文線路中橫衝直撞!萊恩隻來得及構築起一層薄弱的精神屏障,整個人就被失控能量產生的衝擊波狠狠掀飛出去,後背重重撞在工坊冰冷的牆壁上。
“咳……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著,喉頭一甜,一股腥甜湧上,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工作台上,那塊承載著心血和希望的符文基板已經徹底焦黑、碎裂,冒著縷縷青煙。失敗的反噬讓他頭腦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黑。
工坊的門被猛地推開,艾倫衝了進來,他顯然一直守在外麵,臉上帶著驚惶:“萊恩!沒事吧?我聽到好大動靜!”
緊隨其後的是莉莉,她看到一片狼藉的工作台和靠在牆邊、臉色慘白的萊恩,驚呼一聲,立刻跑過來扶住他,溫暖而微弱的治愈術光輝在她掌心亮起,試圖撫平他精神和肉體上的創傷。
“我沒事……”萊恩擺了擺手,聲音沙啞,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沮喪,“隻是……又一次失敗了。”
艾倫看著那堆焦黑的碎片,又看了看萊恩幾乎失去血色的臉,甕聲甕氣地說:“彆太拚了,萊恩。你看你這樣子……那些混蛋的謠言,你彆往心裡去!”
莉莉也柔聲勸道:“是啊,萊恩,休息一下吧。你的研究已經很快了,我們都看在眼裡。”
萊恩在莉莉的攙扶下緩緩站直身體,他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兩位摯友關切的臉龐,最終落在那堆失敗的殘骸上。
“不,不是因為他們。”他輕聲說,眼神卻逐漸重新凝聚起光芒,那光芒深處,燃燒著的是近乎執拗的決心,“是因為我們不夠強。”
他推開莉莉的手,步履有些蹣跚地走回工作台前,無視那片焦黑,拿起了一塊全新的、光潔的奧金基板。
“如果我有維克多家族那樣的底蘊和影響力,銀星商會豈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汙蔑?”
“如果我有帝國大法師那樣的實力,理事會那些大人物又怎會僅僅將我們視為‘有價值的發現者’而非平等的合作者?”
“如果我能完美掌控這個陣列,甚至開發出更強大的防護手段,下次麵對‘虛空之眼’或者更危險的敵人時,我們就能多一分勝算,多一分活著到達新世界的希望!”
他的聲音不高,卻一句比一句沉重,一句比一句堅定。那不是抱怨,而是對現狀最清醒的認知,和對未來最強烈的渴望。
“艾倫,莉莉,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他轉過頭,看著他們,“帝國不會給我們太多準備時間。我們必須在那之前,變得更強。我個人力量的提升,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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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張了張嘴,看著萊恩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火焰,最終把勸說的話咽了回去,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放心鑽研,外麵有我和維克多!”
莉莉也收起了擔憂,眼神變得堅定:“我會處理好所有後勤和信息,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從那天起,萊恩進入了近乎自虐般的瘋狂鑽研狀態。
工坊的燈火徹夜長明。他係統地梳理著從艾爾默那裡獲得的古老知識、禁區圖書館的禁忌抄本、以及自身對能量感知的獨特理解。他將研究重點放在了兩個方麵:一是如何更高效、更穩定地構築和維持複雜的符文陣列,尤其是防護類和功能類;二是探索如何將符文之力更直接地應用於實戰,彌補傳統法師施法前搖長、近身脆弱的缺點。
他反複練習著精神力的精細操控,試圖將魔力輸出的波動控製在近乎完美的平滑曲線上。他拆解、分析每一個失敗案例,尋找著能量回路中最細微的瑕疵和優化空間。餓了就啃幾口硬麵包,渴了就灌幾口清水,困極了就趴在工作台上小憩片刻,然後被腦海中不斷浮現的符文結構和能量流線驚醒,繼續投入研究。
他的身影變得更加消瘦,眼窩深陷,但那雙眼睛,卻如同經過千錘百煉的寶石,愈發深邃、明亮,閃爍著理性的光芒和不容置疑的意誌。
壓力,沒有壓垮他,反而被他轉化為了最純粹的動力。變強的渴望,如同在他心中點燃了一座永不熄滅的熔爐,驅動著他在這條布滿荊棘的符文之路上,艱難而堅定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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