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過來了?艾倫鬆開幾乎要嵌進金屬床沿的手指,活動了一下被固定帶勒得生疼的肩膀和胸膛,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和難以置信。他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看來是的,而且我們運氣不錯,艦體結構基本完整。維克多長長地、徹底地舒了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裡所有的恐懼和壓抑都吐出去。他掏出手帕,動作略顯倉促地擦了擦額角和頸間的冷汗,試圖恢複一貫的從容,但微微顫抖的手指和依舊缺乏血色的臉頰暴露了他剛才經曆的驚心動魄。他第一次覺得,這狹小擁擠的艙室如此令人安心。
莉莉第一時間檢查記錄板,上麵自動記錄下的能量峰值曲線和艦體應力數據讓她倒吸一口涼氣。穿越過程的能量烈度和結構負載,比帝國已知最危險的位麵通道模型預測峰值還高了至少百分之十八......我們剛才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她的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但職業本能讓她迅速開始備份這些極其珍貴的一手數據。
萊恩緩緩睜開眼,眼中還殘留著剛才那毀滅與創造並存的能量風暴的餘韻,瞳孔深處似乎有細微的、未平複的能量絲線一閃而過。他感到一陣精神上的極度疲憊,像是連續進行了三天三夜的高強度銘文工作,太陽穴突突直跳。但更多的,是一種跨越了生命天塹、見證了宇宙部分真實後的亢奮與悸動。他解開了固定帶,站起身,腳步略微有些虛浮,但很快穩住。
走,去看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曆經洗禮後的沉穩與不容置疑的堅定。他想親眼確認,那付出巨大代價抵達的彼岸,究竟是什麼模樣。
通道裡已經擠滿了人,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親眼見證那個傳說中的新世界,想要用真實的景象來驅散腦海中殘留的恐怖幻象。人們互相推擠著,也互相扶持著,衝向最近的觀察窗,臉上混雜著疲憊、恐懼、以及熾烈的期待。
當萊恩四人好不容易擠到一扇相對寬敞的舷窗前,看清窗外景象的那一刻,所有的嘈雜聲、喘息聲、乃至心底殘留的恐懼,都在瞬間消失了。
一片無法用任何已知語言精確形容的、壯麗到令人心旌搖曳的景象,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們眼前。
蔚藍到近乎深邃紫色的天空,清澈得像是最純淨的寶石,沒有一絲雲彩打擾這份純粹的廣闊。天幕之上,是兩顆散發著溫暖而柔和光輝的太陽,一東一西,和諧地懸掛著,灑下雙重交織的、帶著微妙差彆的金色光斑,將整個世界渲染得明亮而充滿層次。下方,是無邊無際、鬱鬱蔥蔥、散發著磅礴生命力的原始森林,樹木高大得超乎想象,樹冠如華蓋,形態奇異無比,有些葉片閃爍著秘銀般的金屬光澤,有些藤蔓如同流淌的液態翡翠,纏繞其間。更遠處,蜿蜒的河流在雙陽照耀下,如同鑲嵌在大地上的、流動的藍寶石緞帶,寧靜而神秘;山脈起伏的輪廓在遠方蒸騰的、帶著虹彩的稀薄水汽中若隱若現,如同沉睡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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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隔著厚重的艦船外殼和觀察窗的強化玻璃,一股濃鬱到極致的、混合著草木清香、濕潤泥土氣息和活潑魔法能量的生命氣息,似乎已經穿透了所有阻隔,縈繞在每個人的感知邊緣,帶來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舒暢與悸動。
諸神在上......艾倫張大了嘴巴,半天才發出一個近乎歎息的氣音。他下意識地伸出手,緊緊握住了身旁莉莉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她感到疼痛。但莉莉沒有掙脫,她的指尖冰涼,卻以同樣堅定的力道回握著他。她的目光癡迷地望著窗外那片生機勃勃的綠色海洋,仿佛要將這超越一切想象的壯美天地,深深地烙印在靈魂最深處,取代掉剛才穿越時那令人不適的記憶。這一刻,書本上的一切描述都顯得蒼白無力。
維克多失態地摘下了總是戴著的、象征身份與教養的單片眼鏡,用力眨了眨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喃喃道:雙陽係統......如此濃鬱、穩定且充滿活性的生命與魔力環境......元素平衡近乎完美......這簡直是......傳說中失落的神國花園,造物主遺落在星海間的恩賜!他家族的商業本能已經在飛速計算著這片未開發處女地所蘊含的、無法估量的價值,但更多的,是一種麵對自然偉力和造化神奇的敬畏。
萊恩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完全沉醉於視覺的震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儘管隔著麵罩和艦船自身的高效空氣循環係統,他似乎依然能憑借超凡的感知,到那股清新、純粹、帶著複雜草木清香和濃鬱魔力因子的空氣。他體內的魔力漩渦以前所未有的順暢和歡欣速度自發旋轉,與外界那無處不在的、活潑而豐沛的魔法能量產生了一種微妙而深刻的共鳴與交融。這種感覺,就像久旱的河床終於迎來了充沛的甘霖,每一個魔力因子,每一個精神節點,都在向外界的能量敞開懷抱,發出無聲的歡呼與歌唱。這裡的魔法環境,比他到過的任何地方,包括帝國本土的一些著名魔力點,都要優越得多!
這裡,就是晨曦之星。
他們曆經艱險抵達的彼岸,夢想與野心的起點,也可能成為未來家園的所在。
短暫的、幾乎令人窒息的震撼與沉默過後,艦船內部響起了霍恩少校那依舊冷硬、卻似乎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的鬆緩聲音:全體注意!已成功抵達xc03位麵近地軌道。開始執行降落程序。各小組按預定計劃,準備建立前進基地。重複,準備建立前進基地!
觀察窗前的人群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歡呼和更加熱烈的討論聲。興奮、激動和無限的期待,徹底取代了剛才穿越裂隙時那刻骨銘心的恐懼。人們互相拍打著肩膀,用力擁抱,臉上洋溢著發現新世界的純粹喜悅,以及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艾倫用力摟了一下莉莉的肩膀,感受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咧開一個大大的、毫無陰霾的笑容,聲音洪亮地說:看到了嗎,莉莉?這就是我們未來的家!夠大,夠敞亮!比風鈴鎮那片小地方強一萬倍!回頭咱們就找個最漂亮的山坡,蓋一座大房子!
莉莉臉上飛起一抹混合著激動和羞澀的紅暈,輕輕捶了他結實的臂膀一下,眼中卻閃爍著同樣明亮而堅定的光彩,低聲回應:先活著把基地建好再說吧,笨蛋。
維克多重新戴好單片眼鏡,仔細整理了一下衣領,努力恢複平日裡那副矜持的貴族派頭,但嘴角那抹發自內心的、怎麼也掩飾不住的笑意,卻讓他看起來比平時生動了許多:資源,無儘的、未被標記的資源......海森伯格家族的名字,以及我們的名字,必將因這個位麵的發現與開發,在帝國的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的目光已經投向了那片廣袤森林深處可能蘊藏的財富。
萊恩的目光則越過歡呼雀躍的人群,投向那看似寧靜祥和、充滿無限生機的綠色世界。激動與喜悅如同暖流在他心中湧動,親眼見證夢想成真的衝擊力無與倫比。然而,在這暖流之下,一絲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隱憂悄然浮上心頭,盤旋不去。如此完美、豐饒到近乎不真實的環境,真的會毫無危險嗎?自然界的法則永遠是平衡的。霍恩少校那冷酷的警告言猶在耳。這片仿佛伊甸園般的森林深處,那濃鬱的生命能量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獵食者?那看似溫和的魔法波動之下,是否潛藏著未知的、致命的規則?
夢想已經照進現實,但通往未來的道路,注定布滿荊棘。真正的挑戰,從他們抵達的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開始。
艦船的引擎再次調整了轟鳴的節奏,龐大的船身開始沉穩地調整姿態,帶著一船的希望、野心與潛藏的恐懼,朝著下方那片充滿極致誘惑與未知危險的綠色大陸,堅定不移地俯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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