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時間在膠片轉動的沙沙聲和監視器屏幕的明暗交替中飛速流逝。秋意漸濃,燕山腳下的風帶上了涼意,卻絲毫沒有衝淡片場的忙碌。
這天,整個劇組的氣氛明顯與往日不同,多了一絲浮動的、難以言喻的期待感。不是因為有大場麵戲要拍,而是特彆客串的頂級流量蔡坤,要進組拍攝他為期三天的戲份了。
清晨六點,當李紅星和一眾演員還在食堂就著鹹菜吃著簡單的小米粥時,三輛黑色的保姆車便悄無聲息地駛入了影視基地,輪胎碾過結著薄霜的地麵,留下清晰的轍痕。車隊直接停在了劇組專門為他準備的、最高規格的獨立休息車旁——那是一輛帶化妝間和休息室的雙層房車,比陳道名老師的休息車還要寬敞。
隨後,保鏢、助理、化妝師、造型師……一個由十五人組成的龐大團隊如同精密的儀器一般,迅速各就各位。有人搬著成箱的服裝配飾,有人調試著自帶的補光燈,有人在房車周圍拉起了半人高的隔離帶,動作麻利得像是在執行某種標準化流程。
蔡坤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騷動,卻在無形中改變了片場的磁場。他不需要像其他演員一樣在公共化妝間排隊,也不需要吃劇組統一的盒飯——他的私人廚師已經在房車裡支起了小灶台,飄出陣陣西餐的香氣。他的一切,都有專業的團隊打理得井井有條,高效而奢華,像一個移動的精致堡壘。
他飾演的金國小王爺,是個戲份不多卻足夠亮眼的角色——金兀術的侄子,驕傲蠻橫,最終死於嶽雲錘下。今天的第一場戲,是在一座搭建得富麗堂皇的宮殿裡,與飾演金兀術的老戲骨趙老師有一場簡單的對手戲。
李紅星今天沒有戲,但他沒有回宿舍休息。他換上了一身劇組雜工穿的藍色工裝,戴上壓簷棒球帽,悄悄來到了拍攝現場的外圍,混在搬道具的工作人員裡。他不是來看熱鬨,而是來學習的。他想親眼看看,一個處於流量頂端的演員,是如何工作的。
現場,一切都以蔡坤為中心。燈光組反複調整著柔光板的角度,確保光線能完美勾勒出他的側臉輪廓;道具組的人跪在地上,用抹布細細擦拭著他將要坐的那張金漆座椅;副導演拿著對講機,一遍遍確認機位是否精準。
當他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織金胡服,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片場時,副導演也親自上前,放緩了語速與他溝通:“蔡老師,等會兒您隻需要表現出對金兀術的不服氣,眼神稍微帶點挑釁就行,不用太複雜。”
“action!”
拍攝開始。蔡坤的表演,從技術層麵來說無可挑剔。他的台詞清晰得像播音員,每個字的重音都恰到好處;表情管理到位,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多不少,正好符合桀驁不馴的設定;走位精準得像用尺子量過,永遠踩在鏡頭最舒服的構圖點上。
但是,李紅星卻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表演裡,少了一樣東西——魂。
他是在演一個小王爺,演得很好很帥,卻沒能成為那個角色。他的眼睛裡,沒有屬於金國貴族的、那種在馬背上滋養出的野性與倨傲,隻有屬於偶像蔡坤的、經過千錘百煉設計出的邪魅狂狷。
當他說出“叔父未免太過忌憚那嶽飛”時,語氣裡的不屑更像是在綜藝節目裡對遊戲對手的調侃,而非對沙場宿敵的輕視。
與他對戲的趙老師,隻是一個簡單的抬眼。那眼神裡,有長輩對晚輩的縱容,有主帥對局勢的憂慮,更有身為金人的剽悍,三層情緒在眼底交織,瞬間就將金兀術的沉穩與霸氣展露無遺。兩相對比,高下立判,像一幅工筆畫旁邊掛了張卡通畫。
“哢!很好,這條過了!”鄭龍導演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
對於客串的流量明星,導演的要求通常不會像對主演那樣嚴苛。他們需要的是蔡坤這張臉,和他背後能帶來的巨大話題度與粉絲購買力——光是昨天官宣他參演的消息,蔡坤金國小王爺的話題就已經衝上了熱搜第三。隻要表演不出錯,能順利完成拍攝,便已足夠。
一場三分鐘的戲,拍了不到半個小時,便順利結束。
蔡坤立刻被他的團隊圍住。化妝師拿著粉撲小跑上前補妝,助理遞上插著吸管的溫水,還有人蹲下來給他捏腿。他靠在座椅上,微微仰頭閉目,與周圍忙碌的劇組人員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個精致易碎,一個粗糙堅韌。
下午,輪到拍攝蔡坤的一場單人打戲。按照劇本,他需要完成幾個揮刀格擋的動作,然後被嶽雲的錘震退三步。這在武行看來,隻是基礎中的基礎。
然而,當袁八爺的武術團隊上前,準備為他做動作示範時,蔡坤的經紀人王姐笑著上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攔住了:“這位老師,我們家小蔡的身體比較金貴,公司給他上了八位數的意外險。這些帶對抗性的動作,還是讓武行替身來完成吧?後期我們會配合做一些近景和特寫的補拍,保證看不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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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武術指導眉頭一皺,指節捏得發白。他身後的武行們都停下了動作,場邊瞬間安靜下來。最終,這位見過無數大場麵的武術指導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擺了擺手,算是默認。
於是,接下來的拍攝變得有些奇特。遠景裡,那個穿著寶藍色胡服與嶽雲纏鬥的身影,是武行裡最瘦小的小張;而蔡坤本人,隻需要在綠幕前,對著空氣擺出幾個帥氣的揮刀姿勢,做出幾個用力皺眉的表情,喊幾句“來人啊”“我不信”,他的工作便宣告結束。
高效,安全,卻毫無靈魂。就像用3d打印複刻的古董,徒有其形,沒有歲月沉澱的包漿。
李紅星在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手裡攥著的抹布都被擰變了形。他想起自己為了一個上馬動作摔了三十多次,想起陳道名老師為了一句台詞在片場踱步兩小時,想起胡君老師帶著腰傷拍完騎馬戲後,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了演員與明星之間的區彆——前者在角色裡燃燒自己,後者在角色上粘貼自己。
他沒有資格去評判這種模式的對錯,因為這就是市場的選擇。粉絲願意為蔡坤的一張劇照買單,資方願意為他的流量砸錢,劇組自然也得做出妥協。
但他內心卻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道路——他要做一個真正的演員,一個能把魂注入角色的演員,哪怕這條路要走得更慢更辛苦。
三天後,蔡坤的全部戲份順利殺青。
他和他龐大的團隊,如同來時一樣,在一陣旋風中悄然離去。臨走前,他的助理送來兩百份高級下午茶——進口馬卡龍和現磨咖啡,用精致的禮盒裝著,贏得了工作人員的一片讚譽。
“蔡老師人真好”
“不愧是頂流,就是大方”的聲音在片場響起。
他就像一個華麗的過客,在《精忠報國》這個厚重的世界裡,留下了一個驚鴻一瞥的、精致而空洞的身影,然後便奔赴下一個能為他帶來更大利益的商業戰場。
他的離去,對劇組的核心創作沒有任何影響。第二天一早,趙老師便拉著李紅星討論起嶽雲錘殺小王爺那場戲的情緒遞進,陳道名老師的房間依舊飄著功夫茶的香氣,拍攝的節奏依舊緊張而有序。
但對於李紅星來說,蔡坤的這次客串,卻像一麵鏡子,讓他更清楚地看清了自己想走的路,和他不想成為的人。
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透過鐵柵欄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他拿出手機,給遠在橫店的夏晚晴發了一條信息。
【晚晴,你覺得,一個演員最重要的,是什麼?】
很快,信息回了過來,隻有一個字。
【真。】
李紅星看著那個字,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摩挲。他想起夏晚晴在橫店演屍體時,為了死得更真實,特意去觀察流浪貓的僵硬姿勢;想起她跑龍套時,哪怕隻有一個背影,也會提前半小時去走位。
然後,他笑了,眼裡的迷茫一掃而空。
他收起手機,閉上眼睛,沉沉入夢。在夢裡,他又回到了那個金戈鐵馬的沙場,他手持雙錘,對著千軍萬馬,發出了震天的怒吼。那吼聲裡,沒有設計,沒有偽裝,隻有前所未有的堅定與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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