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塢村的晨霧如薄紗般纏繞在山間,遲遲不肯散去。派出去聯絡各方的人員便在這朦朧的晨曦中陸續返回,帶來的消息卻如同這山間變幻莫測的天氣,時而露出一線微光,時而又陰雲密布,讓每個人的心頭都沉甸甸的,仿佛壓著一塊巨石。
最先回來的是前往德清聯係三支隊的人員。帶隊的王排長麵色凝重,身上的軍裝沾滿塵土,眼神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懣與不安。他站在祠堂門口,深吸一口氣,才邁步走進昏暗的室內,向正俯身在地圖前的陳宇彙報。
支隊長,王排長的聲音乾澀,三支隊的人態度很冷淡。他們聲稱,總部已經知曉我們丟失臨安、部隊遭受重創的事,正在進行調查,可能會追究您的指揮責任。他頓了頓,看著陳宇毫無表情的臉,聲音不自覺地更低了些,他們傳達了總部的命令,要求我們原地休整,不得擅自移動,等待總部派專員前來調查。
祠堂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站在一旁的趙鐵柱猛地一拳砸在斑駁的牆壁上,震得牆灰簌簌落下:他娘的!落井下石!當初鬼子掃蕩,他們就對我們見死不救,後來還和三大隊爆發過衝突!現在倒好,看我們落難了,連一口糧食都不肯給!
陳宇緩緩直起身,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示意王排長繼續說下去。
還有一個消息……是關於鄭雲鵬副大隊長和兩位夫人的。王排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陳宇,聲音幾乎細不可聞,我們多方打聽到,鄭副大隊長確實帶著一部分弟兄和兩位夫人從臨安撤了出來,但……但在前往總部的途中,就被總部的人扣下了。現在……現在正在接受隔離審查。
這個消息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了陳宇的心臟。紅綃和柳娘落入總部手中,鄭雲鵬被審查,這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一絲不祥的預感。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知道了,你們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壞消息接踵而至,讓殘存部隊的士氣更加低落。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陰霾,對未來的迷茫如同這山間的濃霧,揮之不去。
幾天後的一個黃昏,前往聯係62師的人員終於返回,與他們同行的,還有62師師部的一位李姓參謀。李參謀帶來了幾馬車的糧食,這無疑是雪中送炭,暫時緩解了部隊的饑荒。看著那一袋袋糧食被卸下,士兵們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在一間相對完整的民房裡,李參謀私下會見了陳宇。油燈的光芒在兩人臉上跳躍,映照出不同的神情。李參謀壓低聲音說:陳支隊長,陶師長,哦,現在應該叫陶副軍長了,他剛剛升任28軍副軍長,仍兼著我們62師師長。他對貴部的遭遇深表同情,你們吃敗仗的消息,他早已知曉。
李參謀湊近一些,聲音更低了:陶副軍長讓我給您帶個口信。他通過自己的情報渠道了解到,貴部這次……可能不僅僅是戰場失利,恐怕是遭到了內部人的算計。他頓了頓,觀察著陳宇的臉色,具體是誰,他沒有明說,但提醒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參謀繼續道:陶副軍長還說,如果陳支隊長和諸位弟兄覺得在忠義救國軍這邊待不下去了,28軍的大門永遠為你們敞開。隻要您願意,他可以從中協調。他邀請您方便的時候,可以過去麵談詳細情況。
28軍遞來的橄欖枝,像黑暗中透出的一絲光亮。陳宇心中複雜萬分,既有對陶副軍長雪中送炭的感激,也有對前途抉擇的沉重。他鄭重地對李參謀說:請轉告陶副軍長,他的情誼,陳宇和弟兄們銘記在心。容我們……考慮一下。
送走李參謀,陳宇的心情並未輕鬆。內部算計的猜測得到了側麵證實,這讓他背脊發涼。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能量,能協調日軍行動,還能通過總部對十九支隊發布命令,甚至可能陷害鄭雲鵬?
最讓人擔憂的是,前往吳興聯係朱希的李文斌,一去數日,音訊全無。隨著時間的推移,陳宇和趙鐵柱等人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支隊長,我看朱希那小子肯定是看我們敗了,想自立門戶,不願意接納我們了!趙鐵柱煩躁地在祠堂裡踱步,李文斌這麼久沒消息,怕是凶多吉少!
陳宇望著吳興方向,眉頭緊鎖。他內心也傾向於這個最壞的猜測,如果連朱希都靠不住,那麼他們這支殘兵真的就進退維穀了。他暗中開始籌劃,如果朱希拒絕,是冒險接受28軍的招攬,還是另尋他路?
然而,就在他們幾乎絕望,準備轉移駐地時,村外哨兵突然飛奔來報,聲音中帶著難掩的激動:支隊長!李大隊長回來了!還有……朱希大隊長也來了!帶了一個中隊的人馬!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為之一振。陳宇和趙鐵柱快步迎出村口,隻見李文斌風塵仆仆卻麵帶喜色,而他身旁,正是帶著精銳部隊匆匆趕來的朱希。
一見麵,朱希就大步上前,緊緊握住陳宇的手,語氣帶著幾分責備,但更多的是真誠:支隊長!您這麼見外,讓我朱希很難做人啊!我四大隊也是十九支隊的一部分,您落難了,不先來找我,反倒派人去聯係三支隊那些家夥,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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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顧了一下周圍殘破的景象和戰士們疲憊的麵容,動情地說:當初我朱希落難,是您收留了我,給了我立足之地。這份情,我早就記在心裡,也早就把自己當成十九支隊的人了!你們有事,就是我朱希的事!
這番肺腑之言,讓在場許多硬漢都紅了眼眶。陳宇用力回握朱希的手,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終隻化作一句:好兄弟!
在臨時指揮所裡,朱希解釋了遲來的原因:就在你們在野豬嶺遭伏擊的同時,吳興城裡的鬼子也突然出動,對我們根據地進行大規模掃蕩,把我們死死拖住了,根本無法分身接應。等我們打退鬼子,就立刻接到了文斌帶來的消息。
他的臉色隨即變得凝重:還有更蹊蹺的事。前幾天,有不明身份的中間人找到我,轉達了日軍梅機關的合作意向,開出的條件很誘人,但我朱希豈是那種人?當場就嚴詞拒絕了。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後怕,沒想到,拒絕之後沒多久,我就接到了總部的命令,讓我即刻前往總部述職。我覺得這事太巧,正猶豫時,又接到了浙西特委同誌的秘密示警,說有人可能會對我不利。
我多了個心眼,去總部述職時,多帶了些精銳弟兄。果然,在經過一條河上的石橋時,遭到了不明武裝的伏擊!幸虧我們早有準備,一番激戰才打退了他們,但行程也被耽誤了,去總部述職的事自然也就告吹了。處理完這些收尾,這才趕緊帶著人跟著文斌過來。
朱希的經曆,與陳宇他們的遭遇串聯起來,一個可怕的陰謀輪廓逐漸清晰。
陳宇、趙鐵柱、李文斌和朱希圍坐在一起,麵色凝重地分析著眼前的困局。
白峴嶺的埋伏,撤退路上的精準追擊,臨安的迅速失守,鄭雲鵬和兩位夫人被扣,總部對支隊的追責,還有對朱希的拉攏不成便下殺手……李文斌一條條梳理著,每說一條,眾人的臉色就沉重一分,這絕不是巧合!肯定是有內鬼與日本人勾結,想要徹底搞垮我們十九支隊!
趙鐵柱咬牙切齒,拳頭握得發白:狗日的!能讓鬼子這麼配合,還能影響總部決策,這內鬼的能量不小啊!到底會是誰?
陳宇目光銳利如刀,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能有這麼大能量的,絕非尋常人物。可能是總部的高層,我們一心抗戰,得罪的人也不少,想搞垮我們的人太多了。他想到了鄭雲鵬的被扣,心中一陣刺痛,不願再深想下去。
朱希歎了口氣,語氣沉重:現在敵暗我明,我們剛剛遭受重創,元氣大傷,根本沒有精力和能力去調查這個內鬼。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安全的落腳點,恢複元氣,再從長計議。
下一步該如何走,成了擺在所有人麵前的難題。
繼續留在忠義救國軍體係內?等待他們的很可能是總部的嚴厲問責,甚至可能是軍事法庭的審判,生死難料。
接受28軍陶副軍長的招攬?這無疑是一條出路,但意味著要脫離原有的體係,前途同樣未知,而且難免有寄人籬下之感。
朱希則提出了第三條路,他壓低聲音說:通過浙西特委的關係,我們可以嘗試聯係茅山地區的新四軍。他們一直在敵後堅持抗戰,或許能接納我們。隻是……前往茅山路途遙遠,而且要穿過大片日占區,凶險異常,前途未卜。
三條路,各有利弊,都充滿了不確定性和風險。祠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每個人都在權衡著這關乎生死的抉擇。
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陳宇最終做出了決斷。他站起身,目光堅定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此地不宜久留!總部命令我們原地等待調查,這分明是想把我們困死在這裡。既然已經有人要置我們於死地,留在這裡就是坐以待斃!三支隊隨時可能奉命對我們動手!
他轉向朱希:我們先隨你去吳興,四大隊在那邊有基礎,相對安全。
接著,他看向李文斌:文斌,還得辛苦你一趟。你帶著我的親筆信,去找湯毅生司令。他是我們在教導團的老上級,現在我們名義上也歸屬他的第二縱隊,以往對我們也還算關照。你向他詳細說明我們遭伏擊、臨安失守的經過,以及我們懷疑有內鬼勾結日軍陷害忠良的情況,看他能否在總部層麵為我們斡旋,至少……要保住鄭雲鵬和兩位夫人的安全。
是!支隊長!李文斌深知此行關係重大,鄭重領命。
決議已定,殘存的第十九支隊主力,在朱希帶來的部隊接應下,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向吳興方向轉移。前路依舊迷霧重重,內鬼的陰影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但至少,他們暫時找到了一個可以喘息的地方,並且,他們依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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