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一股帶著寒意的濕氣還貼著地沒散乾淨,寨子裡那麵破鑼就被“哐哐”敲得山響。“集合!全排集合!”
喊話的是鐵柱,嗓子還有點啞,但底氣足了不少。他如今是楊帆任命的副排長,管著操練和紀律。排長,這是楊帆立的新規矩之一。他說了,咱們不是打家劫舍的胡子了,是扛槍保家衛國的兵,是抗日義勇軍獨立支隊,得有個隊伍的樣子。稱呼得改,思想更得改。
人群稀稀拉拉地聚攏到寨子中間那片空地上,一個個睡眼惺忪,哈欠連天。站姿更是五花八門,有的斜挎著空槍套,有的乾脆抱著胳膊縮著脖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隊伍後麵,獨眼龍耷拉著眼皮,嘴裡不乾不淨地嘟囔:“娘的,天都沒亮透,折騰個啥勁兒……有這力氣,不如多睡會兒,省省肚子裡的食兒。”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肚子,是眼下頂在所有人喉嚨眼的一把刀。上次砸碎酒壇子立下的規矩,算是暫時把人心攏住了,可寨子裡那點糧食,眼見著就要露底。每人每天就那兩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多走幾步路都眼前發黑,更彆說操練了。
楊帆站在隊伍前頭,身上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褂子,臉色比剛來時好了些,但眼神裡的疲憊藏不住。他目光掃過眼前這五十來號人,心裡跟明鏡似的。光靠喊口號、立規矩,填不飽肚子,人心遲早要散。他必須雙管齊下:一邊用最狠的法子把這群散兵遊勇操練出個模樣,一邊得趕緊找“軟柿子”捏,既解決糧食危機,也算是一次實戰練兵。
“今天的科目,隊列和體能!”楊帆的聲音不高,但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勁兒,“先繞寨子跑五圈,活動開筋骨!然後練習立正、稍息、向左向右轉!”
底下頓時一片哀嚎。“跑……跑步?排長,我這腿肚子都轉筋了,哪跑得動啊!”“就是,耍耍大刀,練練槍法多實在,站樁子能站死小鬼子?”“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獨眼龍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所有人聽見。
鐵柱臉色一沉,就要發作,卻被楊帆用眼神製止了。楊帆沒多解釋,他知道,跟這群信奉“是爺們就得玩真家夥”的老弟兄講什麼隊列整齊、令行禁止的大道理,純屬對牛彈琴。他直接把身上那件舊褂子一脫,露出不算魁梧但線條緊實的上身,深吸一口氣:“全體都有!跟著我,跑!”
說完,他第一個邁開步子,沿著寨牆根那條踩出來的土路跑了出去。隊伍愣了片刻,見副排長鐵柱也咬著牙跟了上去,這才稀稀拉拉地開始跑。剛開始還好,等跑到第二圈,隊伍就徹底散了架。有人叉著腰喘粗氣,有人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隻剩下楊帆、鐵柱和少數幾個年輕點的還在堅持。
楊帆自己也累。這身體底子不算差,但遠不如他穿越前在部隊鍛煉出來的素質,加上營養跟不上,肺裡跟拉風箱一樣,喉嚨腥甜。但他腳步沒停,每一步都踩得紮實。
五圈跑完,他渾身像是從水裡撈出來,汗水順著下巴頦往下滴。回到空地,他看也不看那些癱倒的人,直接開始下一個項目:“俯臥撐,準備!看著我怎麼做!”
他直接趴在地上,身體繃成一條直線,一下,兩下,三下……標準得像是教科書。做到第十五個,手臂已經開始劇烈顫抖,但他還是咬著牙,硬生生又做了五個,這才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看到了嗎?就按這個標準!現在,所有人,十個一組,開始!”底下又是一片哭爹喊娘。有人趴下去就起不來,有人屁股撅得老高,姿勢千奇百怪。楊帆沒罵人,隻是一個一個地糾正,臉色蒼白,但眼神銳利。
等到練隊列,更是亂成一鍋粥。“向左轉”和“向右轉”都能自己把自己絆倒,“稍息”能伸出左腳。楊帆不厭其煩,一遍遍講解,一遍遍示範,嗓子都快喊啞了。
一上午下來,整個隊伍累得像一群死狗。午飯的時候,那點稀粥更是幾口就灌了下去,連碗底都舔得乾乾淨淨,可肚子裡的饑餓感反而更凶猛地燒起來。
楊帆看著那一張張因為饑餓和疲憊而麻木的臉,知道光靠精神激勵不行了。他站起身,敲了敲碗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知道大家累,知道大家餓。”他的聲音帶著操練後的沙啞,但很清晰,“從今天起,訓練成績,跟口糧掛鉤!訓練認真的,動作標準的,服從命令的,每天多加半碗粥!而且,馬上有一次‘搞糧行動’,表現好的,優先參加!”
這話像是一塊石頭砸進了死水潭,瞬間激起了漣漪。“搞糧行動?”“真的假的?能吃飽了?”“優先參加?那得拚一把啊!”加半碗粥,意味著能多活一口氣。優先參加搞糧行動,意味著有可能吃上乾的,甚至……分到點實惠。活命的欲望,瞬間壓過了對“洋操”的抵觸。
下午的訓練,風氣果然變了。雖然動作還是笨拙,雖然怨言還有,但沒人再敢明目張膽地偷懶。為了那半碗粥,為了那個搞糧的機會,不少人眼裡都冒出了光,咬著牙,跟著口令一遍遍轉身,一次次趴下又撐起。楊帆心裡稍稍鬆了口氣。胡蘿卜加大棒,古今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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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間隙,他派下山摸情況的兩個機靈鬼回來了,帶回來一個重要消息:山下三十裡外,有個王家屯,屯裡有個大戶,外號“王扒皮”。這家夥為富不仁,欺壓鄉裡,放印子錢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最近更是跟附近炮樓的偽軍小隊長勾搭上了,仗著這層關係,越發橫行霸道。
“排長,打聽清楚了,王扒皮家糧倉堆得滿滿當當,還養著好幾頭大肥豬!打他,既能解咱的燃眉之急,老百姓估計還得拍手稱快!”偵察的兄弟說得眼睛發亮。
楊帆仔細詢問了王家的護院力量、地形以及偽軍可能的反應時間,心裡慢慢有了底。這確實是個理想的“軟柿子”,政治正確,收益可觀,風險相對可控。
趁著訓練的空當,他還把原來寨子裡那個識數、心細、平時不大說話的老柴頭叫到跟前。老柴頭以前在鎮上雜貨鋪當過幾天賬房,後來被胡子綁上山,就一直留在寨子裡乾點雜活。
“老柴,”楊帆指著角落裡那幾袋越來越癟的糧食,和一堆亂七八糟的物資,“從今天起,你來當咱們的‘後勤組長’。把這些家當都登記造冊,糧食每天按人頭發放,一筆一筆都記清楚。誰多領了,誰私藏了,我唯你是問。”
老柴頭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繩子綁著的破眼鏡,有些惶恐,又有點被信任的激動:“排……排長,我,我能行嗎?”
“我說你行,你就行。”楊帆拍拍他瘦削的肩膀,“咱們這個家,以後就得像你這樣細心的人來當。”
老柴頭不再推辭,趕緊找來半塊墨錠和一個破本子,蹲在那兒就開始寫寫畫畫,神情專注得像是在處理軍國大事。這就是後勤的雛形,雖然現在管的隻是幾袋糧食和幾杆破槍,但規矩,得從一開始就立下。
夜幕降臨,寨子裡終於安靜下來。操練了一天的漢子們,裹著破毯子蜷在四處,鼾聲四起。楊帆卻睡不著,就著微弱的油燈光,在地上用木棍畫著王家屯的草圖,推演著行動的每一個細節。
鐵柱悄無聲息地走過來,遞給他半個烤得焦黑的土豆:“排長,吃點東西吧。我看你晚上就沒怎麼吃。”楊帆這才感覺到胃裡餓得發疼,也沒客氣,接過來慢慢啃著。
“今天……辛苦你了。”鐵柱在他身邊坐下,悶聲說道,“這幫兔崽子,以前散漫慣了,難帶。”
“都不容易。”楊帆搖搖頭,目光依舊盯著地上的草圖,“要想活下去,要想將來真能跟小鬼子碰一碰,現在就得往死裡練。練不好,上了戰場就是送死。”
鐵柱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楊帆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堅毅又疲憊的側臉,低聲道:“我懂。弟兄們……慢慢也會懂的。今天下午,我看不少人已經有點樣子了。”
楊帆“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他知道,光是今天這點改變還遠遠不夠。但第一波針對王扒皮的偵察很順利,行動方案在他腦子裡也越來越清晰。看著油燈跳動的火苗,他仿佛能感覺到,寨子裡那股死氣沉沉的氛圍,正在被一種憋著勁、想要乾一票大的的躁動所取代。
一些人看向他的眼神裡,最初的懷疑和抵觸少了,多了幾分信服和期待。他們信的不是他楊帆這個人,而是他能帶大家搞到糧食、活下去的本事。
這就夠了。楊帆啃完最後一口土豆,拍了拍手上的灰。萬事開頭難,這第一步,總算是踉踉蹌蹌地邁出去了。下一步,就是要把王扒皮這個“軟柿子”,穩穩地捏在手裡。窗外,夜色濃重,但遠處的山巒輪廓,在微弱的星光下,似乎已經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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