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肚子操練的效果立竿見影。為了那半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更為了能優先參加那聽起來就能吃飽飯的“搞糧行動”,寨子裡這幫老弟兄們算是暫時把對“洋操”的怨氣咽回了肚子裡。連著幾天,跑步的隊伍不再像開閘的鴨子,俯臥撐也能勉強做個七七八八,隊列雖然還是歪歪扭扭,但至少聽到“立正”時,大部分人能下意識地並攏腳跟,挺起那餓得沒什麼力氣的胸膛。
楊帆看著這點滴進步,心裡那根緊繃的弦稍稍鬆了一絲。但這還遠遠不夠。他知道,光靠站隊列、跑跑步,碰上真槍實彈的鬼子或者偽軍,就是一群移動的活靶子。是時候教點保命和殺敵的真本事了。
這天下午,他把所有人召集到空地上,沒讓直接開練,而是用削尖的木棍在泥地上畫起了圖。
“今天,不跑,不站,學個新玩意兒,”楊帆用木棍點著地上幾個簡單的三角符號,“這叫‘三角攻守陣’,說白了,就是三個人一組,怎麼互相照應著打仗。”
底下的人伸著脖子看,眼神裡大多是茫然。三個人?打仗不都是一窩蜂衝上去,看誰槍法準、誰膽子大、誰刀快嗎?
楊帆耐著性子講解:“你們看,這三個人,不是擠成一坨。進攻的時候,一個在前頭主攻,吸引敵人火力;一個在側翼掩護,盯著主攻兄弟看不到的地方,隨時準備補槍或者扔手榴彈;還有一個在後頭支援,負責觀察周圍,傳遞消息,必要時頂上去。三個人,形成一個三角,能看前、看左、看右,幾乎沒有死角。”
他一邊說,一邊用幾塊石頭擺出陣型,演示如何交替前進,如何利用地形互相掩護。“防守的時候也一樣,三個人背靠背,或者形成個小三角陣地,鬼子從哪個方向來,都能招呼到。記住,咱們人少,槍更少,不能跟敵人硬碰硬,要靠腦子,靠配合!咱們三個臭皮匠,湊成一個三角陣,說不定就能頂住他諸葛亮!”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聽在習慣了猛打猛衝、信奉“是爺們就得單挑”的土匪們耳朵裡,簡直是念經。獨眼龍第一個憋不住,小聲跟旁邊人嘀咕:“扯淡嘛這不是!打起來槍子亂飛,誰還顧得上誰?還三角四角的,束手束腳,憋屈死個人!”
鐵柱也皺著眉頭,他算是隊伍裡最服楊帆的一個,可對這勞什子陣法也覺得彆扭。他更喜歡大刀片子掄圓了砍過去的痛快,覺得那才是爺們該乾的。
楊帆看在眼裡,知道光靠嘴皮子磨破也沒用。他直接把人分成了幾組,拉到寨子外一片長滿灌木和土坡的野地裡,進行實地演練。這一練,可真是亂了套了。“進攻組,前三角,散開!交替前進!”楊帆下令。
被點到名的三個人,包括鐵柱在內,嗷嗷叫著就往前衝。負責主攻的悶頭猛跑,恨不得一口氣衝到假想敵臉上;負責掩護的愣在原地,左看右看不知道到底該看哪兒;負責支援的更是暈頭轉向,跑了幾步發現自己離隊伍越來越遠。
“停!”楊帆氣得腦門疼,“掩護的!你眼睛長在屁股上了?主攻的左邊那片灌木叢你看不見?那裡頭要是藏個鬼子,你兄弟就交代了!”“支援的!你跑哪去了?你是風箏嗎?線斷了?”
“還有你,主攻的!衝那麼快趕著投胎?你後邊的兄弟跟得上嗎?陣型呢?三角讓你吃肚子裡去了?”
下一組防守演練更離譜。三個人說是背靠背,結果敵人由其他兄弟扮演)從側麵一衝,三個人自己轉暈了頭,屁股撞屁股,摔作一團,引得圍觀的人哄堂大笑。
鐵柱累得滿頭大汗,抹了把臉,湊到楊帆身邊,甕聲甕氣地說:“排長,這……這玩意兒也太難了。不如直接練瞄準、練拚刺刀來得實在。”
楊帆沒跟他爭辯,知道不讓他們親眼見見這陣法的厲害,說什麼都是白搭。他目光掃過人群,點了鐵柱和另外兩個平時比較勇猛的老兄弟:“鐵柱,你帶他們三個,就用你們覺得最痛快的法子,朝我這邊衝。”
接著,他又點了另外三個腦子相對活絡,剛才演練出錯較少的:“王老蔫,你們三個過來,跟我一組,就用這三角陣。”
鐵柱一聽,來了精神,把手裡木棍代替步槍)一揮,對身後兩人吼道:“弟兄們,跟老子衝!剁了他們!”三人如同下山猛虎,呈一條散亂但氣勢洶洶的線,直撲過來。
楊帆則低喝一聲:“三角陣,散開!王老蔫,你左前,盯著鐵柱右邊那個!二狗,你右後,看住左邊那個!中間的交給我!移動!”
王老蔫和二狗雖然緊張,但剛才被楊帆反複灌輸,下意識就按照指令散開,三個人瞬間成了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鐵柱三人衝過來,本想集中力量先對付楊帆,卻發現王老蔫和二狗從側翼隱隱威脅著他們的同伴,讓他們不得不分心。
楊帆利用這個空隙,模擬開槍“擊斃”了鐵柱組衝在最前麵的一個。鐵柱剩下兩人一愣神的功夫,王老蔫和二狗在楊帆的指揮下,一個模擬側翼射擊,一個模擬投彈,瞬間又把另外兩人“放倒”。電光火石之間,鐵柱組三人連楊帆的衣角都沒摸到,就被全部“乾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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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上鴉雀無聲。剛才還嘲笑陣法憋屈的人,都張大了嘴巴。鐵柱看著胸前被木棍點出的白印子,又看看完好無損的楊帆三人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他這才明白,剛才自己三個人猛打猛衝,在對方那個小小的三角陣麵前,破綻百出,簡直像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看明白了?”楊帆看著鐵柱和其他人,“戰場上,不怕你一個人是趙子龍,就怕你們一群人是一盤沙!三個人配合好了,就能打他們七八個亂衝的!這陣法,不是束縛你們手腳,是給你們多幾條命!”
鐵柱這回是真服了,他重重一點頭:“排長,我懂了!這陣法……是好東西!”他轉過身,對著還在發愣的眾人吼道:“都他媽給老子聽排長的!誰再敢說這陣法憋屈,老子先讓他嘗嘗憋屈的滋味!都給我練!往死裡練!”
有了鐵柱這個實力派的支持,抱怨的聲音小了很多。接下來的演練,雖然還是錯誤百出,但至少沒人再公開質疑。鐵柱自己也拿著木棍,一邊琢磨一邊死記硬背陣型的要點,哪個位置該看哪裡,移動的時候該注意什麼,遇到特殊情況該怎麼變,他逼著自己學,也逼著其他人學。
楊帆則穿梭在各個小組之間,不厭其煩地糾正、講解、示範。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滴在乾裂的土地上。他知道,這是在跟時間賽跑,也是在跟這群人根深蒂固的習慣作鬥爭。
轉機出現在幾天後的一次分組對抗演練中。一直悶不吭聲,被叫做“王老蔫”的那組人,平時訓練不算最刻苦,但王老蔫這人有個特點,蔫兒壞,腦子轉得快。他似乎摸到了點門道。
對抗開始,王老蔫組麵對的是獨眼龍帶領的三個猛漢。獨眼龍吸取了鐵柱的教訓,沒有一味猛衝,而是試圖分散包抄。
隻見王老蔫不慌不忙,低聲對組員說了句什麼。三個人迅速移動,始終保持著那個要命的三角陣型。獨眼龍的人從左邊來,右邊的組員就側身掩護;從右邊來,左邊的就頂上。王老蔫自己則在中間策應,時不時指揮組員模擬射擊,逼得獨眼龍小組左支右絀,始終無法形成有效攻擊。
最後,王老蔫看準一個機會,指揮組員一個佯攻吸引注意,另一個突然從側翼快速貼近,模擬刺刀突刺,“乾掉”了獨眼龍小組的核心。剩下兩人頓時慌了神,被王老蔫組輕鬆“解決”。
整個對抗過程行雲流水,雖然還是簡化版,但已經有了幾分三角攻守陣的精髓——配合、掩護、機動。所有人都看呆了。
楊帆眼睛一亮,大步走到場地中央,用力拍了拍王老蔫和其他兩名組員的肩膀,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好!乾得漂亮!王老蔫,你們這組,算是開竅了!這才像個打仗的樣子!”
他環視眾人,提高聲音:“都看見了嗎?這就是三角陣的威力!王老蔫組,練得好,理解得透!我宣布,攻打王扒皮的行動,他們組,作為尖兵組,打頭陣!”
王老蔫那張平時沒什麼表情的蔫吧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激動和自豪的紅光。他組裡的另外兩人也把胸脯挺得老高。周圍投來的目光,不再是懷疑和嘲笑,而是羨慕和一絲敬佩。
這一刻,許多人心裡的那點不情願,徹底被一種想要被認可、想要承擔重任的渴望取代了。這保命殺敵的真本事,好像……真的有點用。
楊帆看著眾人眼中燃起的火焰,知道這“三個臭皮匠”的陣法,總算是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紮下了第一顆孱弱卻充滿希望的根。下一步,就是用它,去捏碎王扒皮那個“軟柿子”,讓這火焰,燒得更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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