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但獨立一團隱蔽的山穀中,卻被無數支火把映照得亮如白晝。火光跳躍,在一張張悲憤、堅毅、甚至帶著些許茫然的年輕臉龐上投下晃動的光影。沒有人下令,但所有能行動的戰士,包括許多輕傷員,都已自發集結在這片他們平日操練的打穀場上。昨夜的死寂已被一種沉悶的、火山噴發前的躁動所取代。
那麵彈痕累累的團旗,被兩名高大的旗手用力展開,在火把的光芒和凜冽的晨風中獵獵作響,旗麵上的青天白日圖案和累累傷痕,無聲地訴說著過往的慘烈與不屈。
楊帆一步步登上臨時用彈藥箱壘起的主席台。他沒有穿整齊的軍裝,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衣,袖口甚至能看到隱約的血跡與磨損。他站在那裡,目光緩緩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掃過那些跟隨他從黑虎寨殺出來的老兄弟,那些在分田到戶後踴躍參軍的新兵,那些在訴苦大會上痛哭流涕後眼神變得無比堅定的麵孔。
山穀裡靜得可怕,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北風掠過山脊的嗚咽。
“弟兄們!”楊帆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沉重的鼓點,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壓過了風聲。“昨天晚上,你們都聽到了!鬼子在奉天,動手了!”
他頓了頓,讓這殘酷的事實再次撞擊每個人的心靈。
“他們炸了鐵路,栽贓給我們中國人!然後,他們的機槍大炮,就對準了咱們北大營的兄弟,對準了奉天城的父老鄉親!現在,奉天沒了聲音,聯係斷了!那不是電台壞了,那是咱們的城,丟了!咱們的同胞,正在鬼子的刺刀下流血、死去!”
台下開始出現壓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喘息,怒火在無聲地積聚。
“我們是誰?”楊帆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質問,“我們是從土匪窩裡爬出來的泥腿子!我們是沒了田活不下去的莊稼漢!我們是讀了幾天書不甘心當亡國奴的學生!我們是家破人亡、被逼得拿起槍的苦命人!”
他的手指向那麵軍旗:“可我們現在,是兵!是穿著這身軍裝的中國軍人!以前,咱們打鬼子,是為了活命,是為了報仇,是為了守住咱們腳下這點剛剛分到手的田地!但從今天起,從現在這一刻起——”
他猛地揮手指向南方,聲音如同炸雷般在山穀中回蕩:
“我們打鬼子,是為了東北三千萬父老!是為了四萬萬的中國人!是為了咱們這個受了太多苦難,再也輸不起的民族!鬼子要的不隻是奉天,他們要的是整個東三省,要的是亡我們的國,滅我們的種!”
“你們告訴我,答不答應?!”他嘶聲怒吼。
“不答應!!”
台下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回應,無數拳頭猛地舉起,如同憤怒的森林。鐵柱雙目儘赤,額頭青筋暴起,吼聲震天;趙老黑緊握雙拳,老淚縱橫;陳明鏡片後的目光燃燒著冰冷的火焰;就連重傷被攙扶著的戰士,也用儘全身力氣發出呐喊。
“好!”楊帆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鋼刀,掃過全場,“以前,咱們是躲在暗處,瞅準機會咬鬼子一口的孤狼。但從今往後,咱們就是頂在最前麵的盾!是劈向鬼子的刀!咱們這裡,就是東北抗日的第一線!再也沒有退路,身後就是家鄉,就是祖國!”
他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的力氣,發出了震動山河的呼喊:
“我們要怎麼辦?!”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千餘人齊聲怒吼,聲浪如同海嘯,衝上雲霄,震得山穀嗡嗡作響,連火光都為之搖曳!
“保衛東北!保衛中國!!”
更加狂暴的聲浪再次掀起,仿佛要將這黎明前的黑暗徹底撕碎。戰士們揮舞著手中的步槍,揮舞著拳頭,所有的恐懼、迷茫都在這一刻被衝天的怒火和與國同殤的悲壯所取代。他們不再僅僅是一支求生存的武裝,他們的命運,已與腳下這片淪陷的土地,與這個危亡的民族,緊緊捆綁在了一起。
“我,楊帆!”楊帆舉起右拳,麵向軍旗,聲音鏗鏘如鐵,“在此對天,對地,對死難的同胞,對全國的父老發誓:倭寇不除,誓不罷休!血戰到底,至死方休!如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倭寇不除,誓不罷休!”
“血戰到底,至死方休!”
全體將士跟隨楊帆,發出了他們生命中最莊嚴、最熾烈的誓言。這誓言,是用血淚淬煉,用國仇家恨鑄就,必將響徹整個白山黑水。
火光映照下,這支在夾縫中艱難成長起來的部隊,如同浴火重生的鳳凰,正式撕去了身上最後一絲“草莽”的痕跡,帶著決死的意誌,義無反顧地彙入了全國抗戰的滔天洪流之中。他們知道,前路將更加黑暗,戰鬥將更加殘酷,但他們無所畏懼。
鏡頭拉遠,誓言聲仍在群山間回蕩。在這片硝煙剛剛升起、苦難深重的東北大地上,無數如楊帆部一樣或大或小的抗日星火,正被這“九一八”的驚雷所引爆,頑強地閃爍起來。它們看似微弱,卻蘊含著焚儘一切的磅礴力量,終將刺破這漫漫長夜,連成淹沒侵略者的燎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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