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靈，撒丁王國工商海運部次長辦公室。壁爐驅散了深秋的寒意，昂貴的地毯吸收了腳步聲，空氣中彌漫著權力的沉靜與掌控感。亞曆山德羅·科斯塔剛剛在優化熱那亞港海關檢疫流程的部令上落下最後一筆，深灰色西裝下的身形沉穩如山。憑借在議會精準如“手術刀”的搏殺、對自由派同盟的強力支撐以及對關鍵中間派的利益捆綁，他已在這新設的、權柄深重的部門牢牢紮根，成為加富爾首相整合王國經濟力量、撬動北意格局的鋒利尖刀。科斯塔集團那深藍色的“鱷魚”標誌，在意大利半島已是財富與鐵腕的代名詞。
“砰！”辦公室厚重的橡木門被猛地撞開。埃利奧·卡斯特拉尼甚至來不及喘息，素來冷靜的臉上是罕見的蒼白，混合著震驚與急迫。他手中緊攥的幾份電報，油墨未乾，邊緣已被汗水浸濕。
“次長先生，最高緊急。倫敦、巴黎、阿姆斯特丹急電！”埃利奧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美國……金融海嘯，全麵崩潰。”
亞曆山德羅霍然起身，深潭般的眼眸瞬間凍結成冰：“海嘯？說清楚。”
埃利奧一個箭步衝到桌前，將電報狠狠拍在光潔的紅木桌麵，語速快如爆豆：“多方緊急確認：美國鐵路投機泡沫徹底炸了，無數鐵路債券淪為廢紙。緊接著，巨無霸俄亥俄人壽保險和信托公司宣告破產。”他手指點著電報上刺目的字母，仿佛那字跡在燃燒，“恐慌像瘟疫爆發，紐約證券交易所崩盤，股票價格斷崖式暴跌，銀行擠兌潮席卷全美。更致命的是，”他抓起另一份電報，聲音拔高，“黃金外逃，資本像受驚的鳥群瘋狂逃離美國，撲向歐洲。但美國本土的流動性……被抽乾了。整個金融係統，瀕臨停擺。”
他將幾份皺巴巴的報紙攤開，如同揭開災難的幕布。最上麵是幾天前的《紐約先驅報》，頭版那黑色加粗的標題如同驚雷劈入室內：
“金融恐慌吞噬華爾街！俄亥俄人壽保險與信托公司破產！”
“鐵路股票崩盤！市場陷入末日拋售！”
“銀行擠兌潮爆發！紐約街頭陷入瘋狂！”
緊接著是《泰晤士報》和《費加羅報》的加急號外，措辭更添驚悚：
“美利堅金融瘟疫肆虐！歐洲市場危在旦夕！”
“黃金逃離新大陸！倫敦金價飆升至曆史高位！”
亞曆山德羅深灰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1857...冰冷的年份注腳驟然化作咆哮的巨獸，狠狠撕碎了他精心構建的寧靜一角。指尖按在刺目的標題上，油墨的寒氣仿佛穿透骨髓。穿越者的先知優勢在此刻轟然崩塌——他竟漏掉了這場毀滅性風暴的爆發點。一絲罕見的慌亂掠過心頭，旋即被更深的冰寒壓下：失效了又如何？現在，他必須成為風暴的獵手。
“集團直接損失？傳導效應？”他的聲音瞬間沉入冰點，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冷硬。
“我們直接持有的美國資產極少，”侍立一旁的埃利奧·卡斯特拉尼，“萊昂納多先生一直按您的‘分散套利’策略，主力在歐洲和王國債券。但…衝擊波已至。”他語速同樣加快，“倫敦急報：巴林、羅斯柴爾德等巨頭開始緊急收縮對美信貸。歐洲資本恐慌性回流，英鎊彙率劇烈震蕩，我們部分短期套利頭寸出現賬麵浮虧。更關鍵的是…”他的手指精準地點向一份《農業周報》，“美國中西部糧倉，俄亥俄、伊利諾伊…穀物價格雪崩。”
亞曆山德羅一把抓過那份報紙。上麵觸目驚心地描述：鐵路運輸因公司破產和信貸凍結幾近癱瘓。無數金黃的玉米、小麥堆積在產地糧倉，腐爛在即。恐慌性拋售如決堤洪水，短短數周，產地價格暴跌近40。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報價曲線，呈現出一條令人心膽俱裂的死亡墜落線。
“產地暴跌…運輸癱瘓…歐洲需求…”亞曆山德羅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超頻運轉，前世零散的經濟學知識碎片與對這個時代脈搏的深刻把握瞬間熔鑄。他猛地抬頭，眼中那短暫的驚悸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如同深海獵手發現受傷巨鯨般的銳利光芒。
“埃利奧，立刻。”他的命令如同出鞘的軍刀，斬釘截鐵：“第一，全集團情報網最高警戒。倫敦、巴黎、紐約、漢堡、阿姆斯特丹所有節點，24小時無休，目標：危機核心鐵路、銀行破產鏈）、恐慌蔓延速度與路徑、黃金流動實時追蹤、主要商品糧食、棉花、煤炭）價格異動、歐洲主要銀行與政府應對措施。情報彙總，每12小時直達我手。我要看到風暴的每一絲漣漪。”
“第二，立即啟動集團應急預案。萊昂納多·巴爾迪為總指揮，即刻對科斯塔商業銀行進行極限壓力測試。徹底排查所有涉美資產債券、股票、貸款）、以及與高風險美國公司有貿易往來的客戶敞口，評估最大潛在損失。確保銀行核心資本充足率絕對安全，高於監管紅線。西爾維奧·馬爾凱蒂同步行動：航運貿易公司所有在途及待執行的跨大西洋合同，即刻重新進行最高級彆風險評估。必要時，動用一切合同條款，包括不可抗力，止損為第一要務。所有決策，實時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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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亞曆山德羅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圖前，手指帶著千鈞之力，從美國中西部的糧倉劃過洶湧的大西洋，狠狠釘在熱那亞港，“核心層緊急集結。安東尼奧、萊昂納多、西爾維奧、朱塞佩、貝洛蒂、加斯帕雷、馬西莫、阿爾貝托…所有人。明日清晨六時整，集團戰略室，最高級彆危機應對會議，不允許缺席，特殊情況除外。”
埃利奧·卡斯特拉尼挺直脊背，眼中再無慌亂，隻剩下執行命令的決絕：“明白。資金評估萊昂納多先生已同步啟動。紐約和倫敦的情報渠道，十二小時內必有初步答複。”他轉身大步離去，腳步迅捷而有力。
辦公室門關上，死寂瞬間降臨。隻有壁爐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在空曠中顯得格外清晰。亞曆山德羅獨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都靈的暮色正沉沉壓下，城市華燈初上，港口的方向隱約可見船隻的燈火，對遙遠大陸的滅頂之災渾然不覺。
他背對著房間，身影在玻璃上投下深沉的輪廓。大西洋彼岸的驚雷，已然撕裂了看似平靜的天空。這場突如其來的滅世風暴，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災難深淵？還是……隱藏著逆轉乾坤、鯨吞天下的驚世機遇？
危機之中，最大的賭局往往悄然開場。他需要最精確的情報地圖，需要最冷酷的損失評估，更需要核心團隊如同戰爭機器般高效協同。明日清晨的戰略室，將決定科斯塔這艘鋼鐵巨艦，是成為風暴中傾覆的殘骸，還是……乘風破浪、吞噬風暴的深海巨獸。
他深灰色的眼眸倒映著窗外的點點燈火，深處那冰冷的狩獵光芒，越發熾盛。
風暴的獵手，已然亮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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