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塔集團戰略室，清晨六時。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隔絕了外界熹微的晨光，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與緊繃。長桌兩側，集團核心層全員到齊。安東尼奧侍立在亞曆山德羅身後，如同一座沉默的古老座鐘。每個人的臉色都異常嚴肅，麵前攤開著連夜整理出的、還帶著墨香和電報代碼痕跡的危機簡報。
亞曆山德羅端坐主位，深灰色西裝一絲不苟。他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題，聲音冷靜得如同在宣讀一份實驗報告：“情報彙總：危機源於美國鐵路投機泡沫破裂，俄亥俄人壽保險銀行破產為導火索。恐慌已席卷全美，正向歐洲猛烈傳導。核心特征：美國資產價格尤其鐵路債券）暴跌，黃金外流歐洲避險，市場流動性幾近枯竭。”他指尖點向簡報上的關鍵數據，“但，並非全盤皆墨。”
他目光掃過西爾維奧·馬爾凱蒂：“西爾維奧，你收到的糧食市場情報。”
西爾維奧立刻接話，聲音帶著航海者的清晰：“是。美國中西部，小麥、玉米因鐵路運輸近乎癱瘓和恐慌性拋售，價格已較1856年高點暴跌近40，大量穀物滯銷，農場主急於脫手。而歐洲方麵，”他指向另一份報告，“包括我們北意大利，因185657年局部旱災，糧食普遍歉收，預估缺口達兩成，法國、奧匈同樣存在需求。歐洲糧價，尤其是優質小麥，在恐慌中不跌反有微升。”
接著，亞曆山德羅看向萊昂納多·巴爾迪：“銀行壓力測試結果。”
萊昂納多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賬簿：“科斯塔商業銀行對美國高風險資產敞口極小，且已提前做了風險隔離。核心資本充足率優良，流動性儲備充足，足以應對擠兌風險。但危機引發歐洲信貸緊縮，可能影響我們部分客戶的短期融資能力。”
亞曆山德羅微微頷首，目光最終投向所有人：“形勢已明。這場風暴，摧毀了無數財富，但也衝垮了原有的價格體係，露出了新的航道。科斯塔集團，不能被動挨打，要主動出擊，在廢墟中尋找黃金。”
他身體微微前傾，一股強大的、近乎侵略性的氣場籠罩全場：“我決定，進行兩項戰略性投機操作。”
“第一項：糧食貿易。”他目光鎖定西爾維奧和朱塞佩·馬拉泰斯塔，“目標：美國中西部滯銷穀物。操作：西爾維奧，立刻組織最精乾的采購團隊，攜帶充足現金或易於兌換的倫敦彙票），火速前往芝加哥等糧食集散地。利用農場主恐慌，以低於成本價3040的價格，大規模掃貨。朱塞佩，”他轉向一臉凶悍的船長，“航運公司所有能調動的遠洋貨輪，立刻做好滿載準備。目標航線：紐約熱那亞。利用危機導致的海運需求暴跌，運費已下降30。以最快速度、最低成本，將糧食運回。”
他眼中閃爍著精算的光芒：“我們賺三重差價：產地恐慌低價、海運成本窪地、歐洲剛性需求溢價，保守估計利潤率在50到80之間。這是將美國人的災難，變成我們的糧倉和錢袋。”
“第二項：債券抄底。”亞曆山德羅的目光轉向萊昂納多，帶著更深邃的算計，“目標：美國優質鐵路公司債券，特彆是那些連接東西海岸、具有長期戰略價值的線路，比如…傳聞中的橫貫大陸鐵路早期債券。”他拿起一份簡報，“恐慌性拋售下，這些債券價格已從麵值80美元左右，腰斬至35美元甚至更低。這簡直是白撿。”
他語氣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風險規避指令：“萊昂納多，你親自負責操作。不通過科斯塔商業銀行直接出麵，利用我們在倫敦巴林銀行、巴黎羅斯柴爾德銀行的隱秘關係，通過他們在意大利的分支機構，以多個‘意大利貴族信托’虛構或可控的）名義，匿名、分散、逐步吸納這些被嚴重低估的債券。利用歐洲資本對美國資產的普遍恐慌情緒，把價格壓到最低。”
亞曆山德羅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掃過全場，拋出了更長遠的伏筆：“抄底債券是長期布局。我判斷美國經濟不會就此沉淪，其龐大的資源和市場潛力終將複蘇。這些債券持有到1859年，待市場回暖、價格顯著回升後，逐步拋售套現。記住，”他加重語氣，“由於美國本土潛藏的巨大政治風險可能導致市場長期低迷，必須在1860年之前全部清倉離場。”(暗示預判美國南北戰爭風險)萊昂納多或其他核心成員稍顯疑惑，但基於對老板的信任予以執行。
戰略室內一片寂靜，隻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西爾維奧眼中爆發出商人的精光，已經在心算采購量和航線安排；朱塞佩舔了舔嘴唇，仿佛聞到了跨洋冒險的鹹腥味和金幣的芬芳；萊昂納多則麵無表情，但大腦已飛速運轉，勾勒著複雜的金融通道和風險控製模型。
“但是，老板，”馬西莫·羅西謹慎地開口，“如此大規模的投機，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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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萬一，隻有預案。”亞曆山德羅打斷他，聲音斬釘截鐵，“糧食貿易，西爾維奧，采購合同必須附加不可抗力條款尤其針對美國內亂風險），付款采用分期或見提單付款。朱塞佩，航線選擇避開已知高風險區域，船上配備額外武裝護衛阿爾貝托協調）。債券抄底，萊昂納多，分散持倉是鐵律，單個信托名義持有量必須嚴格控製在安全閾值之下。同時，貝洛蒂。”
《複興報》副總編立刻挺直腰板。“輿論配合！《複興報》國際版要開始‘客觀’報道歐洲糧荒的嚴重性，渲染撒丁王國穩定糧食供應、保障民生的重要性。為我們的糧食‘高價’回銷，鋪墊民意基礎，但絕口不提我們在美國的掃貨操作。低調，隱秘，悶聲發財。”
“明白！”貝洛蒂心領神會。
“最後，”亞曆山德羅的目光變得深邃而充滿政治意味，“這場危機，不僅是商業賭局，更是我們推動‘北意關稅同盟’的天賜良機。”
他拿起一份早已擬好的、蓋著“撒丁王國工商海運部”鮮紅大印的公函草稿：“以王國部委和科斯塔集團的雙重名義，立刻向托斯卡納大公、帕爾馬公爵、摩德納公爵等北意邦國統治者，發出‘危機應對與基礎物資保障’緊急協商邀請！”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時局的穿透力：“主題：麵對跨大西洋經濟風暴衝擊，為確保北意大利地區糧食、煤炭、藥品等基礎民生物資供應穩定，避免恐慌蔓延，提議建立北意邦國間‘危機時期基礎物資優先流通綠色通道’。暫時擱置爭議，降低乃至取消相關物資的境內關稅壁壘，簡化通關手續，共同應對危機。”
“這是關稅同盟的破冰船！”亞曆山德羅斬釘截鐵，“在生存危機麵前，地方保護主義的高牆最容易鬆動。我們要利用他們的恐慌和需求，將之前受阻的‘優先流通協議’先敲開一個口子。有了這個口子，未來的全麵關稅同盟，就水到渠成。”
戰略室內，緊張凝重的氣氛被一種狂熱的亢奮取代。這不僅僅是一場商業投機，更是一場利用天災人禍、撬動地緣格局的宏大棋局！亞曆山德羅的布局，狠辣、精準、環環相扣，將危機變成了科斯塔集團擴張和國家戰略推進的絕佳跳板。
“行動！”亞曆山德羅一錘定音。命令如軍令下達，整個集團如同精密的戰爭機器瞬間高速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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