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航線比預想中更柔軟。星艦行駛在裡麵時,沒有慣常的星航震顫,倒像浮在被陽光曬暖的溪水裡——艙壁不再是冷的金屬觸感,摸上去溫溫的,像貼在春末的樹皮下。芽芽趴在舷窗邊,水晶折射著航線的光,在艙頂投出細碎的光斑,像誰撒了把會動的銀鹽。
“航線在變細。”顧淮深調著星圖時,指尖頓了頓。織網者的光絲原本順著航線鋪展,此刻卻在前端微微蜷曲,像觸到了什麼溫和的阻礙。星圖上,那道金光正慢慢淡下去,儘頭漫開一片霧蒙蒙的白,不是空無一物的虛無,倒像宣紙上暈開的墨,帶著朦朧的邊界。
林晚湊近看時,鼻間忽然飄來縷氣味——不是草木香,也不是星塵的淡甜,是舊紙張曬過太陽後發脆的味道,混著點極淡的墨水氣。她指尖剛碰到舷窗,外麵的金光忽然漾開漣漪,星塵光砂被推開,露出片流動的白。
那不是霧。
是光化成的河。
河麵寬得望不到岸,光水是半透明的乳白,緩緩往前淌,水麵上漂著無數細碎的東西:半頁泛黃的紙,斷了弦的星木琴,個缺了口的陶碗,還有隻褪色的布偶鳥——每樣東西上都纏著縷極細的光,像誰用銀線輕輕係著它們,不讓沉下去。
“是故事的碎片。”顧淮深的聲音輕了些。他指著水麵片飄得近的紙頁,上麵有幾行模糊的字跡,雖看不清內容,卻能認出那筆鋒和守燈人帆上的繡字很像,“有些故事沒來得及長成光團,就散成了碎片,會順著起源之海的暗流漂到這裡,彙成這條‘餘念河’。”
林晚忽然想起故事樹上那個近乎黑色的“最初的故事”,那時隻覺溫暖,此刻望著這河,倒品出點彆的滋味——原來不是所有故事都能完整沉澱,有些開始了,卻沒來得及說“結束”,就成了這樣漂著的碎片。
芽芽忽然“啾”了聲,水晶亮得發燙。它順著藤蔓爬向星艦側麵,那裡的舷窗外,漂著個巴掌大的木匣子,匣子上刻著朵快磨平的牽牛花,正是農業星老夫婦家籬笆上常見的那種。匣子半開著,露出裡麵張疊得整齊的星紙,紙角沾著點乾了的麥殼。
林晚的心輕輕跳了下。她看向顧淮深時,他正好抬眼,眼裡也有同她樣的了然。星艦緩緩靠近木匣,顧淮深操控著機械臂輕輕托住它——木匣很輕,像裡麵沒裝什麼重物,隻有星紙在光水裡微微晃。
艙門打開道縫,木匣被接進來時,帶著股更濃的麥香,是農業星麥浪特有的、曬足了陽光的味道。林晚小心地展開那張星紙,紙邊有些發皺,上麵的字跡是用麥稈蘸著星塵墨水寫的,歪歪扭扭,卻透著認真:
“阿禾,今年的麥子比去年多收了兩筐,留了最好的那袋做你愛吃的麥糕。星船路過時問了,說去你那邊的航線要繞三顆星,我把麥糕裝在陶罐裡了,墊了軟草,不會碎。對了,籬笆上的牽牛花開了,紫的白的都有,你說過像星星落在地上……”
寫到這裡,字跡突然斷了。紙頁邊緣有滴暈開的墨痕,像沒乾的淚,把最後幾個字暈成了模糊的團。
林晚想起農業星的老夫婦。那時隻看見他們彎腰割麥的笑,卻沒問過他們是不是等過誰,是不是有沒說出口的話。這木匣漂了多久?從農業星的星軌到起源之海的餘念河,要穿過多少星塵漩渦?它帶著沒寫完的話,在光水裡漂著,像個沒人接的信。
“它在等被讀完。”顧淮深的指尖輕輕拂過紙頁上的墨痕,那裡忽然泛起層微光,像被體溫焐熱了。隨著光漸亮,紙頁空白處慢慢浮現出幾行更淺的字,是另種筆跡,娟秀些,帶著點顫:
“老麥,麥糕收到了,還軟著。我這邊的星港也種了牽牛花,比家裡的小,卻開得勤。等下次星船來,我帶包新收的星穀種子回去,我們明年種在籬笆邊……”
字跡同樣沒寫完。但這一次,兩道筆跡的末端慢慢靠在一起,像兩隻在光裡相握的手。墨痕暈開的地方,長出顆小小的光粒,落在木匣的牽牛花刻紋上,把磨平的紋路重新填亮了些。
芽芽用鼻尖蹭了蹭木匣,水晶的光落在星紙上,紙頁忽然輕輕蜷起,化作片半透明的光蝶,繞著木匣飛了兩圈,然後朝著餘念河的方向飛去。光蝶掠過水麵時,那些漂著的碎片忽然動了——半頁紙湊向斷弦琴,陶碗接住了布偶鳥,像在彼此辨認,又像在慢慢拚湊。
“它們不是散了,隻是在等能接住它們的人。”林晚望著光蝶消失的方向,忽然明白過來。故事樹的光團是圓滿的沉澱,而這餘念河的碎片,是未完成的等待。無論是寫完的還是沒寫完的,隻要還有人記得,還有人願意讀,它們就不會真的消散。
顧淮深忽然輕“嗯”了聲,指向餘念河的上遊。那裡的光水不再是乳白,而是慢慢染上淡粉,像摻了晨露的花汁。更遠處,隱約有片起伏的影,不是星艦的輪廓,倒像片浮在光水上的田——田埂上插著些細木牌,木牌上纏著光,像誰在上麵寫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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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好像有新的光團在長。”他調出遠距影像,畫麵裡,田埂邊的光正慢慢聚成小團,是嫩綠色的,比他們留在故事樹上的淡青光團更淺些,“餘念河的儘頭,或許是故事重新開始的地方。”
星艦藤蔓上的字句此刻又動了。之前的“我們的故事,正從這裡開始”旁邊,慢慢長出新的小字:“也有人的故事,在等個新的開頭。”字跡剛落,織網者的光絲突然舒展開,不再蜷曲,反而朝著那片粉光田的方向,抽出更亮的光須。
芽芽跳回林晚肩頭,水晶和遠處的嫩綠光團遙相呼應,發出輕快的嗡鳴。林晚望向顧淮深時,他眼裡的光和星圖上的粉光融在一起,溫柔得像剛落過雨的清晨。
星艦緩緩駛入粉光籠罩的光水時,餘念河的碎片還在水麵輕輕漂。林晚最後看了眼那隻木匣,它此刻正浮在片半開的牽牛花光團旁,匣子上的刻紋全亮了,像誰把沒寫完的信,輕輕放進了開花的籬笆下。
或許不用很久,等田埂邊的嫩綠光團再長大些,裡麵會有老麥和阿禾的身影——這次該是兩人蹲在新種的星穀旁,說著今年的收成,把沒寫完的話,慢慢說下去了。
而他們的星艦,正順著這滿河的餘念與新生,繼續往前。光水在舷窗外流淌,帶著舊紙張的暖香和新抽芽的清甜,像在說:彆急,所有沒說完的故事,都會在該遇見的地方,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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