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川是被零三九喚醒的。
“快醒醒,有強烈情緒波動。”
瀧川猛地睜開眼,意識瞬間清明。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隻有慘淡的月光透過枯枝,在翻新的地板上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她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夢境混沌而壓抑,總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呼喚她,聲音遙遠而悲傷。
那身影穿著藍白相間的寬大袍服,衣袂飄飄,隻是一個沉默的,執拗的背影,無論瀧川如何追趕,都無法靠近分毫。
她從床上坐起,夢境殘留的沉重感讓她沉默了片刻。直到樓梯方向傳來武敘一聲變了調的,驚恐至極的尖叫。
“啊——!鬼啊!她又出來了!!施姐!施姐救命!!”
那尖叫徹底驅散了夢境的陰霾。
瀧川迅速起身,穿上鞋,推開嶄新的房門。
客廳裡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壁燈。
武敘整個人幾乎要縮到沈獨光身後,死死拽著沈獨光的胳膊,臉色慘白如紙,手指顫抖地指向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
沈獨光背對著瀧川,身體繃得筆直。
他站在那裡,沒有回頭,目光死死地盯著樓梯拐角的陰影處。
瀧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僵硬感,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親眼目睹了超自然的存在。
而在樓梯拐角那片被陰影籠罩的平台上,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身影,靜靜地佇立著。
嫁衣寬大,更襯得那身影嬌小單薄。她頭上沒有蓋紅蓋頭,一張小臉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毫無生氣,卻並非猙獰,反而帶著一種稚嫩的嬰兒肥,看上去絕不會超過十五六歲。
那雙空洞的大眼睛,此刻正幽幽地望向剛剛走出來的瀧川。
四目相對。
那紅衣小新娘的嘴唇動了動,聲音飄渺而帶著一絲好奇。
“你也是女子?”
她歪了歪頭,長長的的黑發垂落下來。
“你也被困在這裡了嗎?”
瀧川的心,在看到那張稚氣未脫卻穿著沉重嫁衣的小臉時,莫名地軟了一下。
她輕輕搖頭,聲音放得平緩溫和。
“不是。我是他們找來的人。”
她指了指嚇得魂不附體的武敘和僵硬的沈獨光,“是想來勸勸你,離開這裡。”
“離開?”紅衣新娘那雙空洞的大眼睛裡瞬間湧上強烈的抗拒,她用力搖頭,長長的頭發隨之晃動。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等大姐回來,大姐一定會回來的。”
“大姐?”瀧川捕捉到這個稱呼,向前走了幾步,停在樓梯下方,仰頭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你跟我說說,你大姐是誰?她去了哪裡?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找她。”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紅衣小新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那光芒驅散了部分死氣,顯出一種屬於少女的天真。
“真的,你能找到大姐。”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直接在樓梯拐角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寬大的嫁衣鋪開,像一朵淒豔的花。
瀧川見她坐下,也打算在樓梯下方的台階上坐下。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僵立的沈獨光突然動了。他疾步上前,動作快得讓武敘都愣了一下。
沈獨光徑直走到瀧川身邊,將自己剛剛坐過的一個軟墊塞到了瀧川手裡。他的手指冰涼,觸碰到瀧川的手背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瀧川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軟墊,又抬眼看了看沈獨光。
他依舊沒有看她,目光複雜地落在樓梯上那個非人的存在上,下頜線繃得死緊。
瀧川低聲道。
“謝謝。”然後,她拿著軟墊,卻並未自己用,而是朝樓梯上的紅衣新娘遞了遞。
“地上涼,墊著點?”
紅衣小新娘看了看那軟墊,又看看瀧川,搖了搖頭,聲音帶著點不諳世事的天真:“我不用啦,我是鬼,不怕冷的,你坐吧。”
瀧川有些難過的收回手,將軟墊放在冰冷的木台階上,自己坐了下來。
沈獨光抿了抿唇,退後幾步,依舊站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瀧川沉靜的側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