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爬到窗欞正中時,灶間的煙火氣正濃。
孟薑蹲在土灶前,往灶膛裡添了把乾鬆針,火苗“騰”地竄起來,舔著陶罐的底。
罐裡的五花肉塊已經燉了小半個時辰,清水漫過肉塊,混著薑片和幾顆野花椒,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肉香順著罐口的縫隙往外鑽,混著灶間的煙火氣,嗆得人鼻尖發癢。
“聞著都要流口水了。”
喜兒蹲在旁邊,手裡捏著塊粗布巾,正幫著擦陶罐外沿的灰。
“你前幾日還說這臘肉要留著過冬,怎麼今日突然想著燉了?”
她和孟薑打小在一個村長大,孟薑嫁去鄰村那年,她蹲在村口哭了半宿,後來孟薑被夫家趕回來,背著個舊布包站在村口時,也是她第一個衝上去拉著人往家走。
兩人是實打實的姐妹,說話自然沒什麼顧忌。
孟薑用竹鏟輕輕撥了撥罐裡的肉,肉塊已經燉得有些酥軟,皮上的紋路裡浸滿了湯汁。
“前日範先生替我寫家書,總不能白勞煩。”
她眼尾彎了彎,又往罐裡撒了小半勺粗鹽。
“再說,鄰裡間走動走動,也免得王婆子她們總在背後嚼舌根。”
喜兒“哼”了一聲,想起前幾日王婆子瞅著孟薑時那陰陽怪氣的眼神,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們就是閒的,吃飽了沒事乾,就知道編排旁人。”
她湊過去看罐裡的肉,湯汁漸漸收了些,油星浮在麵上。
“這肉燉得正好,比烤著吃軟乎,範先生若識貨,定然知道你花了心思。”
孟薑這罐肉,是用去年冬天醃的臘肉燉的,醃時抹了些麥芽糖,燉出來竟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甜,比新鮮肉更耐嚼。
“我去拿盤子。”
喜兒起身,從碗櫃裡捧出個粗瓷盤,是孟薑回村時從舊貨郎那裡換的,邊緣磕掉了一小塊,卻洗得乾乾淨淨。
孟薑小心地把肉塊盛出來,又從簷下摘了兩根新鮮的小蔥,切碎了撒在上麵,青白相間。
“我去送。”
孟薑用布巾墊著盤底,指尖避開滾燙的瓷麵,對喜兒道。
“你在這兒把灶間收拾了就行,不用等我。”
範喜良此刻正坐在案前,對著一卷《秦律》竹簡發呆。
案角還壓著今早亭長貼的告示,用秦隸寫著“本月徭役文書已至,閭左之民三日內需至縣府報備”,墨跡黑沉沉的,像塊壓在心口的石頭。
他從長城工地逃出來已近半年,每日提心吊膽,前日替孟薑寫家書時,指尖都在抖,怕寫漏了什麼,更怕她瞧出自己眼底的慌,那封信寫得格外慢,連墨都研了三遍。
院門外忽然傳來“篤篤”的敲門聲,輕緩卻清晰。
他心頭一跳,以為是亭長又來查戶籍,忙把案上的東西往書堆下塞,才啞著嗓子應聲。
“誰?”
“範先生,是我。”
孟薑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軟乎乎的,像春日融雪時順著屋簷淌下的水。
“前日勞你寫家書,今日我燉了點肉,給你送些來。”
範喜良鬆了口氣,卻又莫名慌了。
他快步走到門邊,手剛碰到門閂,又頓住。
前日在溪邊撞見的那幕又撞進腦子裡:她坐在青石上,月白的羅裙撩到膝頭,小腿浸在溪水裡,水珠順著腳踝往下滾,像串碎銀。
他當時躲在樟樹後,看得分明,夜裡竟還做了荒唐夢,夢見她的指尖劃過他的衣袖,驚醒時冷汗濕了枕巾。
自那以後,他便刻意躲著她,前日她在村口望他,他都硬著心腸繞了田埂,踩了滿鞋泥也沒回頭。
可此刻聽著她的聲音,腳卻像釘在了原地。
他咬了咬唇,終是拉開了門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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