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傾……”
一聲嘶啞的呼喚從他乾裂的唇間溢出,帶著失而複得的狂喜與不敢置信的顫抖。
他掙紮著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道身影,想要確認這不是另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他甚至顧不得身上的傷口,任由鮮血染紅了衣衫。
“雪傾,是你嗎?”
他踉蹌著撲了過去,那雙向來沉穩的眼眸裡,此刻隻剩下十年尋覓的孤注一擲,聲音裡是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脆弱與乞求。
被抓住的手腕纖細而冰冷,沒有半分掙紮。
薛青緩緩抬起頭,隔著朦朧的白紗,靜靜地回望著他。
那目光裡沒有重逢的喜悅,“無赦堂堂主,請自重。”
她的聲音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在下蓬萊,薛青。”
薛青。
幾句話像一盆兜頭的冰水,將他從狂喜的巔峰瞬間澆落穀底。
蕭霽臉上的神情僵住了。
他看著眼前的人,看著那雙隔著白紗依舊能感受到其中平靜的眼睛,方才在祭壇上,她揮鞭屠戮穢傀與信徒的畫麵猛然衝入腦海。
那樣的果決,那樣的狠戾,那樣的強大。
是啊,那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是雪傾。
是他,瘋魔了。
巨大的狂喜在瞬間褪去,化作了無邊無際的失落與自嘲。
那顆剛剛被捧上雲端的心,又重重地摔回了冰冷的深淵。
蕭霽緩緩收回了手,指節因用力而捏得發白。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狼狽地笑了笑。
“抱歉,薛長老。”他站直了身體,儘管身形依舊搖晃,語氣卻恢複了往日的疏離與克製,“是在下唐突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損不堪的衣衫,對著薛青鄭重地拱了拱手。
“在下無赦堂堂主,蕭霽。長老救命之恩,蕭霽銘記於心,日後定當厚報。”
他說完,便不再多言,轉身就朝著洞口走去。
傷勢牽動了他的經脈,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腳步沒有半分停頓。
“站住。”薛青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你現在這副樣子,走不出這片烏骨崖。”
蕭霽依舊不管不顧,仿佛沒有聽見。
“我給你服下的丹藥,需靜養十二個時辰方能化儘你靈台中的穢瘴。你若此刻強行運功,隻會前功儘棄。”
蕭霽的腳步頓住,他沒有回頭,隻是攤開了緊握的右手。
那枚沾滿血汙的鮫珠簪,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前些日子,他在清剿一處歸墟教據點時,從一個心腹那裡發現了這枚簪子。
他當時幾乎失控,才問出這簪子是心腹前不久跟隨另一支小隊,在西海清剿一處歸墟教窩點時,從一個信徒的屍身上搜刮來的戰利品。
西海。
這個消息讓他欣喜若狂,又心急如焚。
他找了十年,這是他找到的唯一與她有關的線索,是他唯一的希望。
雪傾的貼身之物,為何會流落到西海的歸墟教信徒手中?
她是不是來過這裡?
是不是遇到了危險?
是不是……正等著他去救她?
他不敢再想下去,立刻點了人手,親自趕來西海,卻不想踏入了歸墟教為他設下的陷阱,險些喪命。
如今,他好不容易活了下來,怎麼能在這裡耽擱哪怕半日。
多耽擱一刻,雪傾就可能多一分危險。
蕭霽猛地握緊了手中的簪子,那股尖銳的刺痛讓他瞬間下定了決心。
“多謝長老告知。”他沉聲道,“但我意已決。”
說罷,他不再猶豫,邁開腿,便要衝出山洞。
然而,一道素白的影子卻比他更快,悄無聲息地擋在了洞口,截斷了他唯一的去路。
“我說過,”薛青的語氣依舊平和,“你現在,不能離開。”
“薛長老,請讓開。”蕭霽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堅決,仿佛再多一分阻攔,他就會不計後果地出手。
薛青像是沒有聽出他話中的威脅。
“蕭堂主,我救你,不是為了看你去送死。”
“我的生死,與長老無關。”蕭霽眼中最後一絲耐性也被磨儘,周身靈力陡然一提,儘管經脈傳來刀割般的劇痛,那把沉重的千機傘依舊被他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