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子砸在楊靖後頸上時,他正踩著泥點子往村西頭趕。
修具包在肩頭晃得生疼,裡頭裝著係統剛兌換的萬能焊接條——這玩意兒看著像根黑不溜秋的焊條,說明書上寫著可焊天地萬物,他昨晚抽了半宿煙才敢信。
楊靖!
身後傳來王念慈的喚聲,帶點急吼吼的鼻音。
他剛要回頭,頭頂就壓下一片油布傘,雨水順著傘骨嘩啦啦淌成小瀑布。
知青點的門簾被風卷得劈啪響,王念慈的藍布衫下擺沾著泥點,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高粱餅——這姑娘總把隊裡分的乾糧省給孩子們。
你都三天沒合眼了!她把傘往他手裡一塞,指尖碰到他發燙的手背,修獨輪車明兒再去不行?
老奎頭那倔老頭能把你吃了?
楊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笑出一口白牙:嬸子家的豬槽修了,李哥的犁鏵焊了,就差老奎叔的獨輪車。他拍了拍修具包,奶奶走前說,人不能隻顧自己走快。
我這半拉子車軸卡著,夜裡躺炕上都聽見木頭喊疼。
王念慈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勸。
她望著他褲腳沾的新泥——那是今早幫趙奶奶挖排水溝時蹭的,忽然想起隊部牆上的工分表:楊靖這半月接的任務數,比全屯壯勞力加起來還多。
雨幕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小滿子從牆根兒蹭出來,小短腿兒濺起泥星子,手裡攥著半塊硬邦邦的高粱餅,指甲蓋兒大的芝麻粒兒粘在餅上。
靖哥...孩子仰著臉,睫毛上掛著雨珠,吃了有力氣。
楊靖蹲下來,用凍紅的手摸了摸他頭頂。
小滿子瘦得硌手,後頸的骨頭像小算盤珠子似的。
他想起三天前這孩子縮在草垛裡發抖,就因為偷喝了兩口刷鍋水——現在這半塊餅,怕又是他攢了好幾天的口糧。
小滿子的餅最甜。他咬了指甲蓋大的一口,故意吧唧嘴,等靖哥修完車,帶你去供銷社看玻璃糖紙,成不?
孩子眼睛亮得像兩顆小星子,用力點頭時,餅渣子從嘴角掉下來,落進泥水裡。
楊靖心尖兒一抽,把剩下的半塊塞回他手裡,轉身往村西頭走。
雨越下越大,油布傘被風刮得直晃,他乾脆把傘塞給王念慈:你回屋吧,彆淋病了。
老奎頭家的籬笆牆在雨裡模模糊糊。
楊靖踩著水窪走近,就見老木匠蜷在門檻上,枯樹皮似的手正摸著斷裂的車軸。
獨輪車歪在牆根兒,車板上還沾著沒擦淨的泥——許是老人今早冒雨去拾柴火,車軸才斷的。
娃子。老奎頭沒抬頭,聲兒像砂紙磨木頭,我這把老骨頭,不信什麼仙緣。
手藝人的規矩,不欺木頭,不欺人。
你要真能修好,比給我燒三柱高香強。
楊靖蹲下來,雨水順著帽簷滴在他手背上。
他摸出焊接條,係統麵板在眼前忽明忽暗——這是最後一項任務,完成就能觸發善行值結算。
焊接條碰到車軸的瞬間,火星一聲竄起來,在雨幕裡劃出七點紅光,像北鬥七星墜在地上。
老奎頭忽然直起腰。
他瞎了二十年的眼窩對著天,渾濁的眼珠子動了動:奇了...我雖不見,可覺著有星在動。
那氣兒啊,轉著圈往東南去了。
楊靖手一抖,焊接條差點掉地上。
火星映著老人的臉,皺紋裡全是雨珠,倒像他真看見什麼似的。
係統提示音突然炸響,震得他耳膜發疼:累計善行值達標,等級解鎖!
眼前騰起一道光柱,隻有他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