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清晨,楊靖蹲在兔棚前給小兔崽添野草,露水順著草帽簷兒滴在鼻尖上。
十隻雪團子正扒著竹條啃蒲公英,粉粉的三瓣嘴動得像小毛球在打滾——係統任務裡“養兔棚搭建”的進度條昨天夜裡剛跳到100,積分到賬那刻,他聽見係統“叮”的一聲,差點把草筐扣在腦袋上。
“小楊啊!”張大山的大嗓門兒從院外炸響,“老韓頭我給你請來了!”
楊靖直起腰,就見生產隊長扛著半袋玉米——這是他特意從自家糧缸裡摳的,說是給兔崽子們“開小灶”,後邊跟著老韓頭,技術員藍布衫的前襟沾著草屑,手裡還攥著本《農業技術簡報》,鼻梁上架著副斷了腿兒的老花鏡,正拿眼往兔棚裡逡巡。
“韓叔來啦!”楊靖迎上去,順手把草筐往邊上一挪,“您先看看這棚子。”他指了指用竹片和麻繩搭的棚架,“我琢磨著兔子怕潮,底兒墊高了半尺,頂棚鋪了層油氈紙,昨兒下小雨,裡頭乾得很。”
老韓頭哼了聲,彎腰扒拉兔籠:“養兔子算什麼正經副業?我前兒在縣裡聽說,有人拿土法造拖拉機,那才叫創新——”話音突然卡住,他盯著兔崽粉嘟嘟的耳朵,“這毛倒厚實,比普通家兔密?”
“韓叔好眼力!”王念慈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邊轉出來,手裡捧著團雪白的兔毛,“這是新西蘭大白兔,係統——咳,是我托城裡親戚帶的種。兔毛能紡線織圍巾,供銷社的王主任說,這毛軟乎得能做軍需護頸,一斤能換三斤糧票!”
老韓頭的老花鏡滑到鼻尖上,伸手摸了摸兔毛,眼尾的褶子都展開了:“能換糧票?”
“嬸子們昨兒試了,”楊靖掏出條剛織好的圍巾,藍底兒白花紋,“王念慈教得快,李二嫂手巧,半天織了半條,說比薅草得工分痛快。”他故意把圍巾往老韓頭跟前湊了湊,“您聞聞,這毛沒膻味兒,供銷社肯定搶著要。”
老韓頭吸了吸鼻子,喉結動了動:“比那什麼鐵牛實在。”他把《農業技術簡報》往懷裡一揣,“我就說,淨整些虛頭巴腦的——”
院外突然傳來車軲轆碾過土道的吱呀聲。
楊靖耳朵動了動,就見東風屯的李隊長推著個歪歪扭扭的木架子進來,那木架子安著倆鐵輪子,前邊還綁了塊鏽犁頭,活像被牛踩扁的蟈蟈籠子。
“哎喲,李哥咋來了?”張大山迎上去,“這是……”
“咳,”李隊長腦門兒直冒汗,推了推那木架子,“聽說你們平安屯搞出個‘腳踏犁’,說是比牛犁還利索,我們照著圖紙仿了個——”他踩上木踏板,木架子“嘎吱”一聲歪向左邊,犁頭在地上劃拉了道淺溝,“咋就……”
老韓頭的臉“唰”地白了。
他三步並兩步湊過去,扒著木架子看了兩眼,突然一把扯開李隊長懷裡的藍布包——裡頭掉出張皺巴巴的圖紙,線條歪歪扭扭,關鍵處還拿紅筆標著“此處需鐵件”,正是王會計那天晃悠的“群眾創新心得”。
“誰給的圖紙?!”老韓頭捏著圖紙的手直抖,後槽牙咬得咯咯響,“這連杠杆原理都沒搞明白!犁頭角度三十度才省力,他標成四十五度,踩斷腿都犁不動地!”
李隊長縮著脖子直搓手:“王會計說這是‘群眾智慧結晶’,縣裡要推廣……”
張大山的臉漲得跟紫茄子似的,大手掌拍得木架子哐哐響:“王會計?!他算哪門子群眾!”他轉身揪住楊靖的胳膊,“小楊,前兒你倉房進賊,是不是就為這破圖?”
楊靖沒說話,低頭看了眼地上——李隊長的膠鞋印子還沒乾,和那天倉房泥地上的半枚鞋印嚴絲合縫。
他摸了摸後頸,笑裡帶刀:“張隊長,鐵蛋昨兒還跟我念叨,說王會計拿白糖哄他看倉房,他沒敢吃。”
“鐵蛋!”張大山扯著嗓子喊,正蹲在牆根兒玩蛐蛐的小崽子“嗷”一嗓子蹦起來,褲襠都快蹭到地了,“叔、叔!王會計給我半斤白糖,讓我看楊靖哥畫圖紙,我、我沒吃!糖還在我家缸裡呢!”
“好你個王會計!”張大山抄起木鍁就往外衝,楊靖眼疾手快攔住他:“隊長,咱得講證據。”他指了指李隊長懷裡的圖紙,“這上邊的筆記,屯裡就王會計寫得最花哨——您看這‘創新’倆字,鉤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張大山瞪圓了眼,奪過圖紙仔細瞧,拍著大腿罵:“還真是他那狗爬字!前兒還跟我套近乎,說要幫我寫‘領導心得’,合著是偷摸搞這個!”他把圖紙往懷裡一揣,“走!上大隊部!”
王會計被拎到大隊部時,褲腰帶上還掛著半截煙卷,見張大山黑著臉,“撲通”就跪地上了,膝蓋壓得青磚直響:“隊長!我就是想寫篇稿子上報,讓咱屯出出名!我、我沒想著害人啊!”
“出名?”老韓頭戳著他腦門兒,“你這是給全屯招禍!要是縣裡來查,說我們搞虛假創新,扣個‘投機取巧’的帽子,你擔得起?”他越說越氣,抄起桌上的茶缸子,“我那‘土法創新獎’眼看要評上,全讓你攪和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王會計鼻涕泡都哭出來了,拽著張大山的褲腳:“我、我把白糖還回去!圖紙我再也不畫了!”
楊靖靠在門框上,看著王會計直抽抽的後背,心裡跟喝了碗酸楂汁似的——前兒夜裡蹲倉房守賊時,他就猜王會計要搞幺蛾子。
這腳踏犁的圖紙看著簡單,裡頭的杠杆比例、軸承位置都是他照著係統兌換的《現代農業機械手冊》改的,王會計偷了半吊子,可不就成了這歪瓜裂棗樣?
正亂著,院外傳來自行車鈴鐺響。
劉乾事穿著藍布中山裝跨進門檻,手裡還拎著個黑皮相機,見屋裡烏泱泱一堆人,挑了挑眉:“張隊長,這是唱的哪出?”
張大山抹了把臉,把事兒前前後後說了。
劉乾事聽完,蹲下來看王會計手裡的破圖紙,又抬頭看楊靖:“小楊,我是來采訪腳踏犁的,你這……”
“劉乾事,”楊靖從懷裡掏出個牛皮紙信封,裡頭裝著兔棚的照片、婦女編織的圍巾樣品,還有份工工整整的《平安屯副業計劃書》,“您看這個。我們沒想著靠‘創新’出名,就想讓屯裡人多掙口糧。養兔子不占糧,婦女編圍巾能顧家,這才是實在的‘群眾智慧’。”
劉乾事翻著照片,指腹蹭過圍巾的絨毛,突然笑了:“好個‘實在’。我前兒在縣裡聽人說,有些屯子為了評先進,拿木頭片子充機器,沒想到真讓我撞上了。”他合上信封,衝楊靖豎了豎大拇指,“你這計劃書,我給縣長看看。縣裡正愁怎麼‘以副養農’,你們這模式正合適。”
“那腳踏犁的事兒……”楊靖試探著問。
劉乾事拍了拍他肩膀:“我給你寫篇報道,就叫《平安屯的‘土專家’和他的腳踏犁》。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夜裡,楊靖蹲在院門口給奶奶喂藥。
老榆樹上的蟬鳴漸弱,王念慈端著碗熱粥湊過來:“奶奶喝了這藥,咳嗽輕多了吧?”
“嗯,”楊靖摸了摸係統麵板——積分剛夠買三天的藥,可王念慈說縣醫院下周要來檢查,得給奶奶的藥換個“偏方”的說法,偽裝費要200積分,他摸著兜裡的計劃書,“等副業賺了錢,我去縣裡買瓶蜂蜜,給奶奶調藥喝。”
王念慈挨著他坐下,望著兔棚方向:“今兒劉乾事那話,算是給咱正名了。王會計這下,怕是不敢再搗鬼了。”
“搗鬼的可不止他一個。”楊靖盯著遠處鐵牛廟的紅布燈,那燈在風裡晃啊晃,像團要熄不熄的火,“老韓頭的‘土法創新獎’黃了,指不定怎麼想呢。”
王念慈捏了捏他的手:“你總能把壞事變成台階。就像前兒兔子咬壞尼龍繩,倒讓嬸子們發現兔毛能織布——”
“靖哥!”鐵蛋從牆根兒竄出來,手裡舉著個破燈籠,“鐵牛廟前的紅布燈,今兒多了兩盞!老疙瘩蹲在那兒念叨‘火龍要醒了’,怪瘮人的!”
楊靖抬頭望過去。
月光下,鐵牛廟的紅布燈影影綽綽,像多了幾個晃動的人影。
他眯了眯眼——明天清晨,怕是有好戲看了。
喜歡六零年屯裡,我開係統商城當萬元請大家收藏:()六零年屯裡,我開係統商城當萬元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