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夜校教室飄著新燒的炭盆味,王念慈哈著白氣往黑板上貼毛邊紙,袖口沾了點粉筆灰。
楊靖抱著黑板架剛跨進門,就見她踮腳夠最上邊的位置,紅毛線圍巾從脖子滑下來,在青磚地上掃出一道暖融融的紅。
慢著慢著。他趕緊把黑板架穩,伸手托住她後腰,昨兒織圍巾織到後半夜,今兒手不抖?
王念慈回頭笑,睫毛上還凝著霜花:抖啥?
我畫過十遍圖譜了。她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桌上的兔毛樣本輕輕晃動。
楊靖瞥見她指節泛著淡青——昨晚他起夜時,還見她的窗紙透著燈影,筆杆在手裡轉得飛快。
粉筆尖觸到黑板的刹那,整個教室都靜了。
幾個來送娃上學的媳婦扒著門框往裡瞧,張大娘家的二丫抱著書包湊到最前邊,鼻尖幾乎要貼上黑板。
王念慈畫得極慢,先勾出圓滾滾的兔籠,又添上分揀筐裡雪團似的兔毛,畫到燈照認證那格時,她突然停住,扭頭問楊靖:加個小太陽符號好不好?
小太陽?楊靖摸著下巴,倒像咱們仙燈的光暈。
對呀!王念慈眼睛亮起來,粉筆在環節畫出個放射狀的圓,就說這光,是平安屯的防偽章——周掌櫃要敢說咱們摻假,就讓他看看這太陽印子!
哎喲這畫兒真俊!張大娘擠進來,袖口沾著灶灰,跟供銷社賣的月份牌似的!她湊近看火漆封印那格,指甲蓋蹭了蹭黑板上的紅圈,這蠟點子跟真的似的,我家那口子打酒用的火漆都沒這麼亮堂。
劉會計抱著賬本路過,原本腳步匆匆,瞥見黑板上的流程圖突然刹住。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上蒙著層白霧,擦乾淨再看時,嘴角不自覺往上翹:從兔籠子到縣城皮貨攤......他翻出賬本劃拉兩下,按這流程算,每斤兔毛能多掙兩毛工分?
劉叔算得準。王念慈遞過算盤,您看,分揀省了三道手,燈照省了驗貨費,火漆......她頓了頓,壓低聲音,火漆是楊靖說的,說能讓周掌櫃覺著咱們規矩。
楊靖正蹲在地上撿粉筆頭,聞言抬頭樂:我那是跟係統學的——後世合同都得蓋章,火漆多有儀式感?他沒敢說後半句:係統商城裡火漆模子要50積分,他攢了半個月才換著。
晌午時分,狗剩裹著棉猴兒衝進隊部,棉襖帽子上的冰碴子直往下掉:靖哥!
周掌櫃的信差在村口!
楊靖正往陶燈裡添燈油,手一抖,油星子濺在褲腿上。
他擦了擦手,從褲兜摸出塊烤紅薯塞給狗剩:捎話了?
捎了!狗剩咬了口紅薯,腮幫子鼓得像倉鼠,您讓我跟周老五說初一燈下議事,當眾簽合同,他那信差臉都綠了,說周掌櫃最煩當眾講價,可......他湊近楊靖耳朵,我瞅著那信差臨走時,往兜裡塞了半塊您給的灶糖。
楊靖樂了。
他早摸透周老五的脾性——老派商人最要臉麵,可皮貨行如今競爭緊,縣城新開的專收低價兔毛,恒源的櫃台都快空了。
他往燈芯裡加了截新棉線,火苗地躥高兩寸,映得他眼睛發亮:讓他煩去,煩夠了自然知道,當眾簽合同才顯得咱們敞亮。
當晚,係統提示聲像春燕撞窗欞似的輕響。
楊靖正給奶奶捶腿,聽見的一聲,差點把捶腿的木槌砸自己腳背上。
他借口倒夜壺溜到院兒裡,月光下,係統麵板浮著淡藍光:【信物綁定成功,解鎖集體信物權限——每筆交易自動積累民心積分+1元)】
奶奶的,這光總算照進賬本了。他對著月亮嘀咕,哈出的白氣裡全是笑。
上個月為了讓村民信仙燈,他特意在燈油裡加了點鬆脂,燒起來有股清香味兒,老人們說像廟裡的香火;又往兔毛裡摻了點係統換的金粉,燈一照就泛金暈——可這些小手段,哪比得上現在這民心積分實在?
初一傍晚的曬穀場像被潑了桶紅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