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舍的木柵欄在月光下投出蛛網似的影子,楊靖正用草繩捆新割的苜蓿草,指尖被霜打得發木。
狗剩從黑影裡竄出來時,他手一抖,草捆地砸在腳麵。
哎喲我的小祖宗!楊靖彎腰揉腳背,抬頭就見狗剩鼻尖掛著清鼻涕,凍紅的手攥著半塊凍硬的高粱餅,大冷天的不在家貓著,又跑這兒嚇唬人?
靖哥!狗剩把高粱餅塞嘴裡啃得哢哢響,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我剛才去供銷社打醬油,瞅見胖賬房在糖罐邊轉悠!
那眼神跟老母雞盯著窩蛋似的,直勾勾的,還拿手指頭在罐子外頭畫圈兒——他掰著凍得通紅的手指比畫,跟丟了啥寶貝似的!
楊靖的手指在草繩上頓住。
前兒在恒源後堂,胖賬房舉著相機拍仙燈兔毛時手直抖,相紙衝出來卻一片模糊,當時他就留了個心眼。
係統麵板在褲兜裡發燙,他摸到信物賦能的選項——那紅光不是真仙緣,是係統給兔毛染的特殊熒光劑,普通相機拍不出來,但若有人動了歪心思......
他扯下圍脖給狗剩裹上,草繩往兔舍一扔,去你王姐那兒。
王念慈的知青屋還亮著燈,窗紙上映著她低頭撥算盤的影子。
楊靖推門進去,暖烘烘的煤爐氣裹著油墨香撲臉,桌上攤著仙燈牌兔毛的銷售台賬,墨跡未乾的縣城反饋四個字還泛著潮氣。
靖哥?王念慈抬頭,發梢沾著算盤珠子上的木粉,狗剩這鼻子都凍成胡蘿卜了。她倒了碗熱紅糖水推過去,目光落在楊靖緊繃的下頜線上,出什麼事了?
楊靖把狗剩的話複述一遍,指尖敲了敲係統麵板——他早兌換了包水果糖,糖紙在兜裡窸窣作響。胖賬房打縣城來,嘴饞得很。他掏出糖包晃了晃,玻璃紙在煤爐前折射出彩虹,明兒你去供銷社,把這包糖悄悄塞進糖罐最底下。
王念慈眼尾微挑,算盤珠子劈裡啪啦響成一串:你是說......
他要是真藏了東西,準得找機會拿。楊靖把糖包塞進她手心,糖比金子還金貴,他舍不得偷,可要是摸糖時摸到個硬疙瘩......
狗剩突然把碗往桌上一放,紅糖水濺出半圈:我知道!
我明兒蹲供銷社後窗,看他啥時候動手!他舔了舔嘴角的糖渣,靖哥說拿糖換機密,不犯法吧?
楊靖被逗得笑出聲,揉亂他的毛頭:不犯法,但得跑得快。
第二日晌午,供銷社的鐵皮爐子燒得正旺。
胖賬房搓著凍紅的手跨進門,眼睛先往牆角的糖罐掃——那罐子比他臉還圓,蓋著塊藍布,底下壓著半張仙燈牌兔毛熱銷的告示。
李嬸子,稱二斤鹽。他扯著嗓子喊,餘光瞥見售貨員李嬸子轉身拿秤,立刻貓腰湊近糖罐。
藍布掀開的刹那,他喉結動了動——糖罐裡堆著金黃的砂糖,在爐光下泛著蜜色,最底下卻有團暗沉沉的東西。
哎哎哎!胖賬房手指剛觸到那團硬疙瘩,後窗突然一聲。
他嚇得縮回手,糖罐地磕在櫃台上,砂糖撒了小半。
回頭看時,隻見狗剩扒著後窗做鬼臉,鼻涕泡都笑破了。
小兔崽子!胖賬房罵了半句,又慌忙低頭——那硬疙瘩被他帶出半截,是個裹著油布的鐵盒子。
他心一橫,快速抓起來塞進懷裡,轉身就往外走,鹽也忘了買。
胖賬房剛跨出門檻,後腦勺就被什麼東西砸了下。
他捂著腦袋回頭,就見狗剩舉著根凍硬的胡蘿卜,歪著腦袋喊:你藏糖罐裡那玩意兒,能換五斤糖!
靖哥說的!
胡......胡咧咧!胖賬房嘴上硬,腳步卻慢下來。
狗剩突然撒腿往村東跑,紅棉襖在雪地裡像團火苗:拿機密換糖不犯法——
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胖賬房追出兩步,又猛地刹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