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在梁上晃,把小花娘的影子扯得忽長忽短。
她捏著頂針的手又顫了一下,針尾的血珠“啪”地滲在藍布上,像滴沒攪勻的墨。
這是今晚第三件“加分工”褂子,指腹的痂早被磨破,新滲的血混著線蠟,黏在針杆上扯都扯不下來。
“嘶——”她倒抽口氣,趕緊把手指塞進嘴裡抿了抿。
眼角餘光瞥見工分牆上自己的名字,朱紅的“+15”在燈影裡跳,比灶膛裡的火還暖。
昨兒張隊長往她圍裙裡塞煙絲時,那股旱煙味還裹在布褶裡,她偷偷聞了半宿——原來被人記掛著,比吃頓豬肉燉粉條還熨帖。
門簾“刷拉”一響。
小花娘抬頭,正撞進啞巴三妹夫黑黢黢的眼睛裡。
這漢子抱著個鐵盒,袖口沾著草屑,一看就是剛從獸醫站趕過來。
他沒說話,把鐵盒輕輕擱在縫紉機上,指了指她滲血的手指,又比劃了個抹藥膏的動作。
鐵盒蓋掀開時,一股子清清涼涼的藥香竄出來。
小花娘用指甲挑了點抹在指腹,涼得她打了個哆嗦,可疼勁兒竟像被熨鬥熨過似的,慢慢平展了。
再看三妹夫,不知啥時候搬了塊小黑板立在牆角,粉筆在板上劃拉得“沙沙”響——“以工代賑——勞力換補助”。
“三妹夫你……”小花娘喉嚨發緊,話頭被推門聲截斷。
楊靖抱著摞紅皮章程跨進來,棉鞋上沾著霜,鼻尖凍得通紅。
他一眼瞅見黑板上的字,眼睛突然亮得跟手電筒似的,手指蹭著下巴直搓:“好小子!這招既不白給補助,又讓人心安理得掙體麵錢,比我那套章程活泛多了!”
他轉身就往章程上添新頁,鋼筆尖戳得紙頁沙沙響:“勞動贖補條款——虛報工分的,超額乾三天活抵一天分。錯能認,路能補,咱不把人逼到牆根兒!”
“當啷”一聲,張大山的煙袋鍋子砸在門檻上。
他蹲在門口,旱煙卷在手裡捏成了渣:“小楊啊,昨兒我拍桌子罵‘工分是命根’,今兒才明白——命根不是死規矩,是活泛著的人心。”
楊靖沒接話,從褲兜摸出支炭筆。
那筆杆油光水滑的,是前兒在工分牆上改數字用的,筆尾還留著他指甲掐的印子。
他劃拉根火柴湊過去,火苗“騰”地舔上炭筆,橙紅的光映得眾人眼睛發亮。
“從今往後,錯可以認,路可以補。”楊靖舉著燒得劈啪響的炭筆,火星子簌簌往下掉,“誰願贖補,我給活,給分,不給羞。”
小花娘突然站起來,縫紉機凳“哐當”倒在地上。
她抹了把臉,指腹的藥膏蹭得腮幫子發白:“我報!我當夜班補縫組組長,多縫五件褂子!”
老針線蹲在牆角補袖套,突然用針戳了戳自己大腿:“這火燒的不是筆,是人心的暗溝。我老頭子活了六十,頭回見規矩能長出氣兒。”
話音未落,老機修“哐啷”踹開側門,手裡拎著半塊齒輪,油泥蹭了滿臉:“光靠‘通靈機’頂個屁用!明兒起我教小芳娘調機,這鐵疙瘩得有人懂它咋喘氣!”他衝楊靖擠擠眼,“小楊,你那‘技術傳幫帶令’啥時候發?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再帶三個徒弟!”
楊靖樂了,係統麵板在袖管裡震得發燙——“技能傳承抽獎池已解鎖”。
他摸出積分點抽獎,轉盤轉得人眼暈,最後“叮”地停在“教學天賦”上。
再抬頭,王念慈不知啥時候站在門口,抱著本歌譜直挑眉:“楊靖你今兒講機器零件,比上個月教我認秤杆利索十倍,啥時候偷摸補課了?”
“這叫……厚積薄發!”楊靖耳尖發燙,正想找補兩句,張大山風風火火衝進屋,褲腿沾著草籽:“小楊!倉庫那三大垛舊布料,我數了數夠做八百個小布袋!”
“老疙瘩妻她們手腳慢,正好縫這些零活!”楊靖一拍大腿,“按件計工,讓老太太們也能掙體麵分!”
老疙瘩妻正抱著孫子在窗根兒底下打盹,聽見這話“騰”地站起來,孫子“哇”地哭出聲。
她手忙腳亂哄娃,嘴角卻咧到耳根:“俺明兒就來!俺孫兒的兜帽,用紅布邊兒縫!”
係統提示音跟著響起來,像串小鈴鐺:“【邊緣賦能】達成,觸發‘互助工坊’支線任務。”
月上中天時,楊靖裹著棉襖巡廠。
工分牆在月光下泛著銀,他剛要轉身,瞥見牆縫裡塞著張紙條——“小花娘,對不起。”字跡歪歪扭扭,像小學生寫的。
他剛要揭,牆後突然傳來“哢嚓”一聲。
楊靖不動聲色,摸出粉筆在牆上添了行字:“歡迎監督,歡迎入夥。”轉身時瞥見牆根兒草窠裡閃過個黑影,褲腳沾著縣供銷社的藍布——是陳乾事的通訊員。
縣供銷社裡,陳乾事捏著剛洗出來的照片。
照片上工分牆被月光鍍了層銀,新添的字歪歪扭扭卻亮堂,旁邊還趴著隻花狸貓。
他盯著照片看了半宿,最後把“暫停撥款”的建議稿塞進碎紙機。
碎紙機“嗡嗡”響著,紙沫子像雪片似的往下落。
後半夜起了霧,工分牆浸在霧裡,像塊蒙了層紗的紅布。
楊靖裹緊棉襖往家走,聽見遠處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是值夜的老機修,正打著手電筒檢查機器。
清晨霧散時,工分牆前已圍了一圈人。
李老蔫舉著煙袋杆子,煙鍋裡的火星子一明一滅,正往牆上新貼的“勞動贖補榜”上瞅。
不知誰喊了句:“哎,小花娘名字後頭咋畫了朵小紅花?”
霧裡傳來楊靖的笑聲,混著機器啟動的嗡鳴,往屯子外頭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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