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楊靖的氈帽上,劈啪作響。
他跨在驢車轅子上,右手攥著根凍硬的紅布繩——這是方才路過老李家時,李嬸子非塞給他的“燈彩”,說係在車把上,燈油燒得更旺。
驢車碾過雪殼子的“咯吱”聲裡,他聽見鐵腦殼小舅在車板上翻記分簿的嘩啦聲:“東屯七十三戶,燈油足!西屯六十八戶,馬燈五盞——楊哥你看,張寡婦家特意畫了記號,說燈芯是用她閨女的舊棉襖拆的!”
楊靖哈了口熱氣搓手,目光掃過窗欞裡影影綽綽的人影。
王二柱家的小閨女正踮腳往燈台上放棗糕,說是“給燈神上供”;趙大爺蹲在門檻邊,用舊牙刷仔仔細細擦銅燈的蓮花底座,燈身映得他臉上暖黃一片。
“鐵蛋,”他突然開口,“上個月你還說點燈是‘瞎折騰’,今兒倒比我還上心?”
“那啥……”鐵腦殼小舅耳尖通紅,手指絞著記分簿邊角,“上回我記錯工分,您替我墊了半袋苞米給張大娘家。昨兒我娘煮了六個雞蛋,非讓我給您捎倆——她說,您這燈啊,照的是人心。”
驢車拐過最後一道彎,牛場的草垛子在雪幕裡顯出輪廓。
楊靖跳下車,靴底碾碎一層薄冰。
牛棚裡飄出熱烘烘的乾草味,李鐵蛋裹著老羊皮襖迎出來,手裡舉著個鐵皮喇叭:“楊哥,西頭劉嬸子來報,她家燈芯讓貓叼走了半根!”
“彆急。”楊靖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裡麵是他早起搓的十根燈芯,“把我這留兩根給她,剩下的分給缺的戶。”他望著牛場木架上掛著的十張地圖,每張都釘滿小紅旗——東屯、西屯、南屯……像撒在雪地上的火種。
係統麵板在他眼前忽明忽暗,積分條蹭蹭往上漲,他喉結動了動,對李鐵蛋道:“去把王同誌請來。”
子時三刻的梆子聲剛敲過第二下,楊靖就拽著王念慈爬上了高坡。
風卷著雪粒子往領口鑽,她懷裡的手風琴裹著藍布,邊角還沾著灶膛裡的草屑。
“冷嗎?”楊靖下意識要解自己的圍巾,王念慈卻先一步把藍布巾往他脖子上係,指尖觸到他耳垂時笑出聲:“你耳朵都凍成紅辣椒了。”
遠處傳來“哢嗒”一聲輕響。
楊靖屏住呼吸——東屯最北頭的張寡婦家,窗紙透出一點橘紅。
像有人往雪地裡扔了顆火星,西屯的馬燈跟著亮了,南屯的玻璃罩燈搖搖晃晃升起來,連最僻的北溝子,老獵戶家的防風燈也在山坳裡明了。
光順著驛道連成線,繞著十屯的地壟爬,像條被雪洗過的銀河。
“開始吧。”楊靖的聲音發顫。
王念慈深吸一口氣,手風琴的風箱拉開,第一個音符撞碎在風裡。
孩子們的歌聲跟著湧出來,小石頭的破鑼嗓子最亮:“一條大河波浪寬——”雪粒子停了,像是被這聲音驚住,懸在半空。
張大山的護牛隊從路口冒出來,每人舉著盞粗陶燈,燈影裡能看見他裂開的虎口;劉會計踩著高凳,把三大本賬冊攤在自家門口,煤油燈照得“春播用種”“救濟糧分配”的字跡發亮;啞婆李全踮著腳,把祖傳的紅綢燈籠掛上老榆樹,紅綢被風吹得獵獵響,像團燒不化的火。
縣城方向的了望台上,吳乾事的望遠鏡“當啷”掉在地上。
他裹著軍大衣的手直抖,公文包敞著,平安商盟的賬本散了半桌。
最上麵一頁夾著張糖紙,“大白兔”三個字褪了色,背麵的鉛筆字卻清晰:“換兩斤糧票,給孩子退燒。”他想起今早收到的舉報信,說平安屯“私藏燈油搞集會”,可此刻望遠鏡裡的光帶,哪是集會?
分明是十屯的人舉著命根子似的燈,在雪地裡寫“活”字。
“叮——”
係統金光在楊靖腦子裡炸響時,他正望著王念慈被燈火映紅的臉。
麵板上“燎原之火”四個大字燒得發燙,倒計時12時辰的數字在眼前跳動。
王念慈的手風琴停了,孩子們的歌聲卻沒斷,像條河漫過雪地,漫過草垛,漫過他18歲重生那年蹲過的草窠子。
他想起奶奶臨終前的火,想起王念慈剛下鄉時被他說“比北風紮耳朵”的歌,想起張寡婦的雞蛋,趙大爺的銅燈——原來這火從來不是他點的,是十屯的人,把日子裡省下來的油,搓碎的棉,熬紅的眼,全填進了燈芯裡。
“念慈。”他輕聲說,“明兒早上,咱們要讓這光,照進他們的會議室。”
王念慈轉頭看他,睫毛上沾著雪,眼裡卻亮得像燈。
她沒說話,隻是把手風琴往他懷裡一塞,從兜裡摸出半截紅布——正是他車把上係的那根。
“這是李嬸子給我的,”她把紅布係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她說,紅繩係住了,火就燒不熄。”
縣城了望台裡,吳乾事摸出打火機,金屬殼子冰得紮手。
他對著窗外的光帶按下,火苗“噌”地竄起來,映得他眼眶發紅。
公文包裡的驅散命令還沒寫,他卻掏出鋼筆,在“平安屯違規集會處理意見”上畫了個叉。
雪又下起來了,細得像鹽。
十屯的燈火卻越燒越旺,把雪地照得透亮。
楊靖望著那片光海,忽然聽見係統提示音裡混著奶奶的聲音:“小靖啊,心裡有火的人,凍不死。”他握緊王念慈的手,紅布在風裡飄,像麵小旗子。
遠處,第一聲雞叫穿透雪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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