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菜市口。
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地壓著京城,仿佛不願目睹這即將到來的血腥。
然而,這並不能阻擋蜂擁而至的人群。從達官貴人到販夫走卒,將刑場圍得水泄不通。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興奮與恐懼交織的氣息。
監斬台高設,上麵端坐的並非刑部官員,而是東廠督主福安!他麵白無須,眼神陰鷙,一身葵花團錦袍在灰暗的天色下顯得格外刺目。
由太監監斬朝臣,這在重視禮法的大周朝極為罕見,無疑向所有人宣告——此案,乃太子欽定,帝心如鐵,不容任何轉圜!
兵部侍郎周韜、禮部那位郎中之子、以及另外幾名證據確鑿、在審訊中作為典型被重點“關照”過的勳貴子弟,共七人,被剝去官服或華裳,隻穿著白色的囚衣,五花大綁,跪在刑台之上。
他們個個麵無人色,眼神渙散,有的褲襠濕透,散發出騷臭,早已沒了往日趾高氣揚的模樣。周韜更是渾身癱軟,需要兩名劊子手架著才能跪住,口中不斷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似乎想要求饒,卻因極度的恐懼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福安抬眼看了看天色,接過身旁小太監遞上的監斬令箭,尖細的聲音穿透嘈雜的人群,帶著一股冰冷的煞氣:“時辰已到!驗明正身,行刑!”
令箭擲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膀大腰圓、赤裸著上身、滿臉橫肉的劊子手,端起旁邊海碗裡的烈酒,猛地灌了一口,隨即“噗”地一聲噴在手中雪亮的鬼頭大刀上。寒光一閃,帶著酒氣的凜冽。
“不——!”周韜終於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
然而,聲音未落,刀光已至!
“哢嚓!”
一顆顆大好頭顱滾滾落地,鮮血如同噴泉般從斷頸處激射而出,染紅了刑台,也濺了前排圍觀者一身。濃烈的血腥氣瞬間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巨大的嘩然、驚呼,甚至還有幾聲壓抑的喝彩——那是平日裡受夠了這些紈絝欺壓的百姓。
福安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仿佛隻是看了一場無趣的雜耍。他緩緩起身,用帕子掩了掩鼻子,對著下方噤若寒蟬的官員和民眾,冷聲道:“太子殿下有令:科場重地,國之根本!徇私舞弊者,形同竊國,與此七人同罪!望爾等以此為鑒,潔身自好,莫要自誤!”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如同寒冰刺入每個人的心底。
同日,皇宮,明德殿。
趙鈺正在聽取林如海關於此案最終處理的彙報。
“……主犯周韜等七人已明正典刑。兵部侍郎周明遠教子無方,縱容舞弊,革職,抄沒家產,流放瓊州,遇赦不赦。禮部郎中鄭顯、都察院禦史王弼等十三名涉案官員,或罷官奪職,或流放充軍,其子弟永不錄用。另有牽連者,皆按律懲處。”
林如海念著手中的奏報,聲音沉重,“此次共查處舞弊、請托、關節者四十七人,其中勳貴子弟十一人,官員及其子弟三十六人。所有涉事貢士功名革除,永不敘用。重新審閱試卷後,依才錄取寒門士子二十八人補入。”
趙鈺靜靜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禦案。半晌,他才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龍首宮那邊,有什麼反應?”
林如海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太上皇……昨日‘偶感風寒’,閉門靜養,未見任何外臣。但……據宮內眼線回報,龍首宮昨日碎了幾件上好的官窯瓷器。”
趙鈺嘴角勾起一抹冷嘲。閉門不出,摔東西?不過是無能狂怒罷了。他這次快刀斬亂麻,直接動用東廠和軍隊,根本沒給龍首宮插手或施壓的機會。
那老狐狸見勢不妙,隻能縮回去,暫時隱忍。
“看來,朕的父皇,需要靜養些時日了。”趙鈺淡淡道,“傳旨,讓太醫署多送些安神補氣的藥材去龍首宮,請太上皇務必保重龍體。”
“是。”林如海應下,心中暗歎,這對天家父子之間的裂痕,經此一事,已是深可見骨,再無彌合的可能。
“李璟如何了?”趙鈺轉而問道。
“回殿下,李璟傷勢已穩定,太醫說性命無礙,隻是嗓子受損嚴重,日後說話恐有妨礙。他醒來後,得知殿下為他主持公道,嚴懲了舞弊之人,掙紮著起身,向著東宮方向叩了九個響頭,淚流滿麵。”
趙鈺點了點頭:“是個知恩的。告訴他,好生養傷。傷愈之後,若還想為國效力,朕給他一個機會,從翰林院典籍做起。至於他的才學,朕信得過。”
這是莫大的恩典了!一個幾乎被害死的寒門士子,因禍得福,直接入了清貴的翰林院!
消息傳出,必將極大鼓舞天下寒門學子的士氣,也彰顯了太子殿下賞罰分明、重用人才的決心。
“殿下聖明!”林如海由衷讚道。他雖然有時覺得趙鈺手段過於酷烈,但不得不承認,在破舊立新、震懾宵小方麵,這位年輕太子的手腕堪稱雷霆萬鈞,效果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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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新製,要加快推行。”趙鈺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依舊陰沉的天色,
“此次舞弊案,雖汙穢,卻也幫朕撕開了一道口子。借此機會,將實務策問的比重再提高三成!命各省學政,注重考察學子對農桑、水利、刑名、算學之見解,那些隻會死讀經書、吟風弄月的酸儒,該淘汰了!”
“臣,遵旨!”林如海精神一振。他知道,一場更深層次的變革,隨著科舉舞弊案的鮮血被衝刷,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席卷這個大古老的帝國。
夜幕降臨,龍首宮。
太上皇趙瑧並未安寢,他獨自坐在昏暗的燈下,手中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玉佩,臉色在跳動的燭光下顯得晦暗不明。
殿內寂靜無聲,隻有他沉重的呼吸。
福安監斬、七顆人頭落地、周家流放、數十官員落馬……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臉上。
趙鈺這是在用最直接方式告訴他:如今這天下,誰才是主宰!他曾經的製衡之術,他暗中扶持的力量,在絕對的實力和毫不留情的屠刀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好一個監國太子……好一個……朕的好兒子!”趙瑧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他原本想借科舉之事給趙鈺使點絆子,安插些人手,沒想到趙鈺反應如此迅疾酷烈,直接掀了桌子,連根拔起,順便還砍斷了他伸向科場的幾根觸手。
“陛下,夜深了,該安歇了。”一個老太監悄無聲息地走近,低聲勸道。
趙瑧猛地將手中的玉佩拍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安歇?朕如何安歇?!你看看他現在……殺伐決斷,視朕如無物!這江山……這江山……”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眼中的陰鷙卻濃得化不開。一次失敗不代表終結,他還在,龍首宮還在,這朝中暗流湧動,反對趙鈺激進新政的大有人在。隻要耐心等待,總有機會……
隻是,經此一役,他更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這個兒子,是一頭真正的猛虎,稍有鬆懈,便可能被其反噬得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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