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離吳浩眉心三寸,停住了。
不是吳晨曦收手,而是那柄由她體內逆鱗紋催動的噬魂巨鐮在即將刺入的刹那,竟如被無形之手拽住,生生頓在空中。血線從她心口蔓延到手腕,黑得發紫,像是凝固的夜,又似某種古老契約在血脈中重新蘇醒的征兆。
吳浩仍沒有動。
他的目光穿過了那柄懸停的鐮刀,落在命棺底部——剛才那一劍擦肩而過,他劍尖滴落的銀血正好滲入一道細微的裂縫。血與星髓交融的瞬間,裂縫邊緣浮出一圈冰紋,一閃即滅,卻在吳浩識海中激起驚濤駭浪。沙盤殘片劇烈震顫,投出一道隻有他能看見的金線,如蛛絲般精準地垂向棺底,仿佛在說:鑰匙已插入,鎖眼已現。
“原來不是鎖芯。”他喉嚨裡滾出一聲笑,像是自言自語,“是鑰匙槽。”
話音落,他反手一劍,冰魄劍狠狠劈進裂縫。
沒有轟鳴,沒有爆裂,隻有一聲極輕的“哢”,像是冰殼碎裂。整具命棺微微一顫,底部裂開一道暗格,寒氣噴湧而出,裹著兩件東西緩緩升起——一柄寸長冰刃,通體透明,刃脊刻著龍鱗紋;一枚深青色逆鱗,表麵布滿裂痕,卻仍透出微弱的光。
沙盤殘光劇烈閃爍,終於拚出一段完整的銘文:“龍蛻。”
“斷契於神血,蛻鱗以證道。”
吳浩瞳孔一縮。
他懂了。
初代劍尊不是被神尊所殺,也不是背叛九界,而是親手斬斷了與神尊的契約。那一刀,用的就是這柄冰刃,而那枚逆鱗……是初代座下玄冰螭自願剝離的本命鱗,以龍血為引,斬斷神鏈。
“所以你才是第一個叛徒。”他抬頭,看向棺中少年,聲音冷得像從冰窟裡撈出來的鐵,“不是寧紅夜先祖,是你。”
少年沒動,嘴角那抹惋惜的笑還掛著,手指仍指向吳晨曦。可就在冰刃出世的刹那,玄冰螭突然暴起,整個人撞向命棺,雙掌拍在棺蓋上,寒氣炸開,竟在冰層上燒出一片焦黑痕跡。
她不是攻擊吳浩,也不是衝向少年。
她是擋在了那條即將射出的鎖鏈前。
鎖鏈還沒出現,但她已經知道它會來——那是她千年前就見過的禁術,是囚禁與獻祭的終章。
吳浩沒時間細想。沙盤殘片開始崩解,每閃一次,識海就像被刀刮一遍。他必須在徹底失聯前,把剩下的因果線理清。
“陳曉琳!”他吼。
焚天雀的火光立刻掠過戰場,三根尾羽燃成灰燼,餘焰掃過林逸殘魂所在的位置。幽兵剛從虛空中探出半截身子,就被金紅火焰卷住,瞬間焚成飛灰。
火焰餘溫灑在沙盤殘片上,那枚逆鱗微微一顫,銘文再次浮現,多了一行小字:“契斷之日,血歸其主。”
“血歸其主?”吳浩皺眉。
下一秒,他明白了。
不是誰都能激活這把冰刃。必須是初代劍尊的血脈,或是……曾被神血汙染過的容器。
他猛地回頭。
吳晨曦正跪在地上,噬魂巨鐮還插在她心口,黑血順著鐮柄流進命棺表麵。那黑色紋路已經爬到肩頭,像藤蔓纏住她的經脈,可她的眼睛,卻在那一瞬清明了一瞬。
她咬破了舌尖。
痛覺讓她掙脫了烙印的控製,哪怕隻有一瞬。
她看見了母親。
不是幻象,不是閃回,是記憶最深處的畫麵——女人被釘在祭壇上,胸口挖空,一枚逆鱗緩緩嵌入心口。她沒哭,隻是對年幼的她說:“活下去,彆認主。”
然後她就被抽走了魂。
吳晨曦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
她沒吐出來,而是低頭,看著自己插在心口的鐮刀。
“哥。”她聲音啞得不像話,“你說過,噬魂劍體殺人,得做三件善事。”
吳浩一怔。
“我還沒殺你。”她咧了咧嘴,笑得像個瘋子,“所以我現在……還能自己做主。”
話音落,她猛地一推鐮柄。
黑血噴出,不偏不倚,灑在命棺蓋上。
血落之處,古老紋路逐一亮起,像是沉睡千年的法陣被喚醒。寒氣驟凝,棺內溫度瞬間降至極點,連少年臉上的笑意都僵了一下。
沙盤殘片趁機投出最後一段畫麵:初代劍尊持冰刃立於祭壇,身後玄冰螭斷鱗墜地,神鏈崩斷,九界震顫。畫麵最後定格在那枚逆鱗上,緩緩飄向一名嬰兒——繈褓中的吳浩。
“所以……”吳浩盯著那枚逆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從一開始,就想讓我變成你?”
沒人回答。
但棺中少年終於動了。
他緩緩閉上嘴,笑容消失,眼白褪成純黑,瞳孔轉為暗金。那條鎖鏈從棺內射出,快得看不見軌跡,直取吳浩眉心。
玄冰螭已經擋不住。
陳曉琳的焚天雀還在恢複,火焰未聚。
顧清寒想動,卻被法陣餘波震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