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血懸浮在他掌心,仿佛時間也在此刻凝滯。四周的黑暗不再湧動,連星核的裂痕都停止了蔓延。整個空間陷入一種奇異的平衡,像是天地在屏息,等待下一個心跳。
吳浩沒有動,隻是凝視著那滴血——它太靜了,靜得不像血,倒像是一粒被遺忘的星核,藏著某個未完成的誓約。
寧紅夜緩緩收回手,冰羽上的餘溫仍在顫抖。她望著鳳凰雕像,輕聲說:“它快撐不住了。”
吳晨曦靠在黑鐮旁,臉色蒼白如紙,卻忽然笑了:“那就彆撐了。”
她緩緩抬頭,目光穿過倒流的光河,落在吳浩身上:“哥,你說放下了,可你手裡還攥著彆人沒落的淚。”
吳浩沒答。
他知道她說得對。
那滴血不是結束,是開始。是陳曉琳的執念,是焚天雀的不甘,是所有被埋葬的“未完成”在向他伸手。
而他,終究不能隻做一個旁觀者。
就在這時,眉心血紋再度灼燒。
這一次,不再是熱流,而是劇痛——像有人將烙鐵塞進骨髓,順著經脈一路燒向識海。他悶哼一聲,膝蓋微彎,卻硬生生撐住。
寧紅夜衝上前一步,卻被一股無形之力推開。
“彆碰我。”吳浩咬牙,“它……在往裡鑽。”
那道龍鱗烙印已從皮肉間隱沒,沉入血脈,像一條活蛇,在他體內遊走,直指魂光轉輪的殘基。
他能感覺到,那不是毀滅,是喚醒。
是某種更古老的東西,正借由這滴血,重新睜開眼。
血滴在掌心,沒冷也沒熱,就那麼停著,像顆不肯落地的星。
吳晨曦動了。
她沒說話,隻是把黑鐮從地上拔出來,反手插進自己胸口。不是刺,是塞,像往爐膛裡添柴。鐮刃吞進皮肉時發出輕微的“哢”聲,像是鎖扣咬合。
“你瘋了?”吳浩終於開口,聲音還是啞的。
“我沒瘋。”她低頭看著鐮柄在心口微微顫動,“我就是……該還了。”
她抬頭,眼神清亮得不像剛從魔氣裡爬出來的人:“哥,你說過,殺一個人,就得做三件好事。我殺了九十九個,還差兩百九十七件。”
吳浩沒動。他知道攔不住。
她笑了下,手指一擰,黑鐮開始碎。不是斷裂,是分解,一節節從內部崩解,化作漆黑的流光,順著血脈往心臟裡灌。她的皮膚開始泛灰,血管凸起,像被什麼東西從裡麵撐開。
寧紅夜站在鳳凰雕像旁,指尖還沾著銀血。她沒看吳晨曦,隻盯著那雕像的眼睛——裡麵有一絲極淡的光,還在跳。
“陳曉琳。”吳晨曦忽然喊。
雕像沒反應。
但她繼續說:“你說讓我替你看看無間。可我覺得……無間不在下麵,也不在上麵。它就在人不肯放手的時候。”
她咳了口血,黑色的,混著碎冰。
“所以我得走一趟。不是逃,是送。”
話音落,她雙手合十,猛地往下一壓。黑鐮徹底炸開,化作漫天墨雨,卻被她用胸口硬生生吸了進去。一瞬間,她的背弓起,整個人像是被無形的線提著,懸空三寸。
然後,她拔出刀。
不是劍,是她娘留下的那把鏽骨短刃,一直藏在袖子裡,從不示人。
她割開手腕,血沒流,直接凝成一道符,烙在魂光轉輪的殘基上。
冰晶開始生長。
從裂縫裡鑽出來,纏住轉輪,一圈圈往上爬,像藤,像鎖鏈,又像某種古老的舟紋。冰越積越厚,形狀漸漸清晰——一葉小舟,通體透明,浮在倒流星河之上,隨光點起伏。
吳晨曦跌坐在地,臉色灰敗得像死人。
“成了。”她喘著,“創世舟……紋是假的,得用命畫。我娘沒騙我。”
吳浩看著那舟,沒說話。
他知道,這船載不了活人。
它載的是願。
是陳曉琳石像裡那滴沒落的淚,是玄冰螭最後映出的笑容,是寧紅夜手臂上那根不肯斷的冰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