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微微顫著,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隨時會斷裂。她沒動,仿佛怕一動,那道身影就會如霧散去。其他人也沒動——不是出於敬畏,而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釘在原地。剛才那道光隙彼端的身影,清晰得不像幻象:白衣翻飛,輪廓模糊卻帶著熟悉的溫度,抬手示意的動作輕得幾乎看不見,卻重重砸在她心頭。
像小時候哥哥悄悄塞給她糖時的樣子。
無聲,卻篤定。
“走不走?”寧紅夜終於開口,聲音乾澀得像是從砂紙上磨出來的,帶著壓抑的焦躁。她的手指已經按在刀柄上,指節發白,顯然不想再等下去。在這片死寂的冰原上,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長了百倍,連呼吸都成了負擔。
吳晨曦沒答,隻是緩緩將因果巨劍往地上一插。
玄冰寶石嗡地輕震,一圈幽藍紋路順著劍身擴散出去,如同水波掃過冰麵,在雪地上劃出細密的裂痕。那一瞬,天地仿佛靜了一拍。她的左臂鱗片泛起微光,淡青色的紋路自腕部蔓延至肩頭,像是回應某種遙遠的節律,又像在與遠方的召喚共振。
陳曉琳指尖動了動,火種早滅了,但她忽然覺得掌心發燙,像是有火星從記憶深處濺出。她低頭看,雪地映著星輝,竟照出她手腕上一道極淡的紋路,一閃即逝——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印記,古老而隱秘,如同記憶被輕輕撥動。
“我……好像踩過這地方。”她喃喃,語氣裡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恍惚,“不是這一世,是更早之前……某個夢裡。”
顧清寒已經蹲下,手掌貼進雪裡。寒氣無聲蔓延,三丈之下,金屬共鳴傳來,斷續卻清晰,像是沉睡巨獸的心跳,緩慢而沉重。她皺眉:“有東西在下麵,不是死物,是活的劍意。”
“活的?”寧紅夜冷笑一聲,眼中閃過譏諷,“劍還能喘氣?你是不是讀太多古籍,腦子也凍僵了?”
“它在等。”顧清寒冷靜地抬頭,目光如冰刃般刺向她,“等一把能喚醒它的手。不是誰都能觸碰它的。”
吳晨曦站直身子,拍了拍肩上的霜。她往前走了一步,腳印陷進雪裡,卻沒有聲響。這片冰原太安靜了,連風都不曾吹過,連呼吸都被吸走了。她回頭看了眼身後那道光隙,已開始緩緩收攏,邊緣像熔化的蠟油般卷曲,仿佛隨時會徹底閉合。
“門要關了。”陳曉琳低聲說,聲音裡透著一絲不安。
“關了也得往前。”吳晨曦邁步跨入光隙,沒有猶豫。
其餘三人緊隨其後。
穿過去的瞬間,身體像是被擰了一下,骨頭咯吱作響,五臟六腑都被擠壓錯位。等腳踩實,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頭頂星河低垂,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扯下一縷星光;腳下冰原無邊,白茫茫一片,遠處有山影,卻不像石頭堆成,倒像是凝固的風暴,扭曲而詭譎,如同遠古神隻遺落的殘骸。
“重力不對。”寧紅夜試著跳了跳,整個人輕飄飄地騰起數尺,落地時幾乎沒有震感,“在這兒打架,一拳能把人掄出十裡地。”
“少貧。”顧清寒冷臉,“先確認有沒有危險。”
她運功探查,寒氣如蛛絲鋪開,剛延伸十步,猛地一頓。她眼神一凝:“東側三十步,有金屬埋藏,表麵帶符文刻痕,能量波動異常。”
吳晨曦點頭,提劍走過去。陳曉琳跟上,順手拂開一處積雪,指尖突然一滯。
一塊青銅板露了出來。
上麵六個古篆字:葬劍海第二層。
陳曉琳愣住。她認得這字體。永夜神殿密卷上的批注,就是這個筆跡。可她從未來過這裡,也沒見過這塊板。更詭異的是,她胸口一陣悶痛,像是有什麼記憶正試圖衝破封印。
“這名字……”寧紅夜走近,盯著那幾個字,眉頭越皺越緊,“我夢裡出現過。”
“你做夢還記筆記?”吳晨曦瞥她一眼,語氣略帶調侃。
“我是說,”寧紅夜瞪回去,聲音卻低了幾分,“我小時候被關在地窖時,牆上就刻著這幾個字。我以為是瘋子胡寫的……可現在看來,那不是胡言亂語。”
顧清寒沒說話,手指撫過銘文邊緣。寒氣滲入青銅,一瞬間,地下波動頻率變了,與銘文共振,發出極低的嗡鳴,像是某種古老的鎖正在鬆動。
“入口。”她說,“就在下麵。”
吳晨曦單膝跪地,將因果巨劍輕輕搭在青銅板上。玄冰寶石忽明忽暗,忽然投出一道虛影——模糊的人影站在海底,背對鏡頭,肩披殘破鬥篷,腰間懸劍,劍柄上隱約可見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是他。”陳曉琳喉嚨發緊,聲音幾乎哽咽。
“廢話。”吳晨曦低聲,“還能是誰。”
虛影隻維持了一瞬便消散。但劍柄上的蝴蝶紋卻開始發熱,像是被什麼喚醒了血脈中的烙印。
她伸手摸了摸那紋路,指尖傳來溫熱的震顫,仿佛聽見了遙遠的呼喚。她輕聲說:“哥哥,我們到了。”
話音落下,風忽然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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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從四麵來,是從頭頂壓下來的。星河翻湧,天際裂開一道紫黑色漩渦,邊緣扭曲,像被看不見的手撕開。一股壓迫感撲麵而來,空氣都變得粘稠,連呼吸都像在吞咽鐵屑。
緊接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浮現。
白衣獵獵,站在冰原儘頭,目光落在吳晨曦臉上。他的麵容依舊模糊,可那雙眼睛,清澈得如同初雪融化後的湖水。
他張嘴,聲音斷斷續續,像是穿越了千山萬水才抵達耳畔:
“去尋找……世界本源結晶……但記住……”
“記住什麼?”寧紅夜急問,一步上前。
話沒說完,空間猛地一抖,虛影像被風吹散的灰燼,眨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