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龍紋衝霄的餘韻,依舊在叩心天階冰冷的玉階上隱隱震顫。
那來自混沌天心深處、淡漠如天道般的目光,如同無形的烙印,沉甸甸地壓在陳長生肩頭,也烙在所有目睹者的心頭。
平台上的死寂片刻便被打破,化作壓抑的嗡鳴,無數道目光——驚駭、貪婪、審視、忌憚——交織成網,牢牢鎖住那道青衣身影。
百草神山之上,葛洪長老麵色為難,此前丹峰暗地裡派出各大勢力的天驕前往攔截陳長生一事他自然知曉。
可如此奇才,怎會不令他心動?
猶豫了片刻之後,葛洪決定親自現身引路,古拙的臉上擠出的笑容帶著難以掩飾的灼熱。
他袖口那枚小小的丹爐紋樣,此刻似乎也因激動而微微發亮。
刹那間,一道虹橋流光溢彩,橫跨虛空,腳下是翻湧的雲海與縮小如微塵的懸空山巒,鋪陳到陳長生腳下。
“小友,上來一敘。”
陳長生有些詫異,這道從淩雲聖境之中延伸而來的神虹足以說明上麵之人對他極其看重,此前淩雲宗可是派出了十六位天驕來攔截自己,如今這是鬨哪一出?
思慮了片刻後,陳長生步履平穩踏上神虹,神色卻比在叩心天階上叩首時更加沉凝。
他清晰地感受到體內那股被純陽龍紋引動後便再也無法徹底沉寂的力量,它像一頭被驚醒的洪荒巨獸,在血脈深處躁動咆哮。
每一次心跳都帶來灼熱的悸動,仿佛隨時要破開皮囊,與這片聖地最核心的混沌產生更深的共鳴。
他微微閉目,強行運轉起一門極其隱晦的斂息法門,試圖將那股躁動壓回深處,額角卻不可避免地滲出細密的汗珠。
“陳小友似乎……有些不適?”葛洪敏銳地察覺,試探著問。
“無妨,些許法則反噬罷了。”陳長生睜開眼,眼底波瀾不驚,聲音平淡。
葛洪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心中卻念頭飛轉。
法則反噬?尋常修士經曆叩心天階的反噬早已粉身碎骨,此人卻能引動純陽龍紋護體……他身上藏著的秘密,恐怕比顯露的更多!
百草島,名副其實。剛一踏上島嶼堅實的土地,濃鬱到化不開的藥香便如潮水般湧入鼻腔。
這香氣並非單一,而是千萬種靈藥氣息交織融合,馥鬱、清冽、甘甜、辛辣、苦澀……種種味道雜糅,卻奇異地形成一種令人精神振奮、神魂通透的靈韻。
放眼望去,巨島之上峰巒疊嶂,每一座被削平的山峰頂部都開辟著廣闊的藥圃。
圃內靈土並非凡塵之壤,而是閃爍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寶光,氤氳的靈氣幾乎凝結成霧。
無數在外界早已絕跡的奇花異草、仙葩神藥在此地茁壯生長,枝葉舒展間流淌著勃勃生機。
更遠處,數尊龐大如山嶽的丹爐虛影懸浮於氤氳紫氣之中,爐口噴吐著純青的火焰,晝夜不息,將天地靈力煉化為滋養萬藥的甘霖,灑落如星雨。
島中央,一座由萬年溫玉構築的宏偉殿堂拔地而起,殿頂形如巨大的倒扣丹爐,正是百草島的核心——百草殿。
殿前廣場早已人聲鼎沸,淩雲宗內的核心丹師彙聚於此,或閉目調息,或摩挲丹爐,或低聲交流。
陳長生的到來,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叩心天階上那道純陽龍紋的光輝太過耀眼,無人能忽視。
“就是他?”
“看著也太普通了…靈力波動微弱不堪……修為竟隻是窺天境?!”
“哼,走了狗屎運得了點機緣罷了,煉丹之道,講究的是千錘百煉的技藝和傳承底蘊!豈是撞大運能行的?”
竊竊私語如同細密的針,四麵八方刺來。
陳長生恍若未聞,目光平靜地掃過廣場上那些形態各異、寶光流轉的煉丹爐鼎。
有通體赤紅、龍紋盤繞的赤龍鼎,有寒氣森森、凝結冰霜的玄冰爐,有古樸厚重、刻滿獸紋的饕餮鼎……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分開人群,徑直走到陳長生麵前。
來人一身青碧色雲紋道袍,身姿挺拔,麵容英俊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
他身後懸浮著一尊通體翠綠、宛如翡翠雕琢的丹爐,爐身環繞著七道靈蛇般的丹氣,噴吐著七彩霞光,異香撲鼻,赫然是百草島首席弟子柳風。
柳風目光如刀,上下打量著陳長生那身洗得發白的粗布青衣,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
“葛長老,這就是您親自接引上島的那位‘奇才’?引動了純陽龍紋?”
他刻意加重了“奇才”二字,引來周圍一陣低低的哄笑。
葛洪眉頭微皺:“柳風,不得無禮。陳小友於丹道自有獨到之處。”
“獨到之處?外麵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陳長生便是你吧?”柳風嗤笑一聲,目光落在陳長生身上,“煉丹大會,乃丹道聖典,比的不是蠻力叩頭,更不是撞大運!講究的是丹爐、火種、手法、傳承!敢問這位‘奇才’,能否露一手讓我們開開眼?你的爐鼎何在?莫非打算用你那凡鐵般的脊梁骨當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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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薄的嘲諷如同冰錐,刺骨寒心。
周圍的目光更加玩味,等著看這個“野路子”如何出醜。
連葛洪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陳長生終於抬起了眼。他的目光平靜無波,越過柳風那張寫滿優越感的臉,落在那尊噴吐七彩霞光的翡翠丹爐上,停留片刻,又緩緩移開,仿佛那不過是一件尋常器物。
“爐鼎?”陳長生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能壓下那七彩丹爐的嗡鳴,“不過是盛火與藥的器皿罷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廣場上那些光華萬丈的名爐寶鼎,最後落回柳風臉上,嘴角似乎極淡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
“至於煉丹……”
他緩緩抽出一柄玄鐵柴刀,黝黑的刀身在百草殿的靈光下反射不出絲毫光澤,隻有一種沉甸甸的樸實與冷硬。
刀尖隨意地指向旁邊藥圃裡一株葉片如鋸齒、根莖虯結的“龍鱗鐵木”,一種以堅韌著稱的靈植。
“於我而言,不過如同伐木。”
話音落下的瞬間,陳長生動了!
沒有華麗的起手式,沒有澎湃的法力波動。他隻是平平無奇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那柄黝黑的玄鐵柴刀順勢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