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鎮的秋風比京城更烈,吹得長城垛口嗚嗚作響,像是遠古傳來的戰歌。沈驚鴻站在最高的烽火台上,扶著被歲月磨得光滑的城磚,望著連綿起伏的山巒。這裡是大明北疆的第一道防線,每一塊磚石都浸透著邊軍的血汗,也承載著他改寫曆史的最初構想。
台下,十幾個士兵正圍著新改建的信號塔忙碌。原本光禿禿的烽火台被加高了三尺,台麵用青石鋪得平整,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砌了一座煙灶——紅灶燒乾柴,煙色清亮;黑灶混濕草,煙柱濃黑;黃灶摻硫磺,煙火帶刺鼻氣味;白灶裹硝石,燃燒時會迸出火星。
“都圍過來!”沈驚鴻揚聲道,手裡舉著蘇卿卿繡的綢布信號圖。士兵們紛紛停下手裡的活,圍攏過來,粗糲的臉上帶著好奇。這些常年守在邊關的漢子,大多不識字,卻對能保命的法子格外上心。
“看好這塊紅綢,”沈驚鴻舉起繡著騎兵的紅綢,“上麵繡著三匹馬,旁邊標著‘三百’。要是看到西邊來的蒙古騎兵,人數在三百左右,就點燃東邊的紅灶,燒乾柴,再把這塊紅綢掛在旗杆上。”
他指著遠處第二座烽火台:“那邊的兄弟看到紅煙和紅綢,就知道是西邊來的三百騎兵,立刻照樣傳遞。十二座烽火台,一盞茶功夫就能傳到總兵府,比驛馬跑斷腿快十倍!”
一個滿臉風霜的老兵皺著眉:“三少爺,要是他們又有騎兵又有步兵呢?總不能同時燒兩座灶吧?”
“李叔問得好。”沈驚鴻讚許地看了他一眼。這老兵叫李鐵柱,守了二十年烽火台,最懂其中的門道。他舉起一塊紅綢和一塊黃綢黃綢繡著步兵):“要是混編,就先燒紅灶,掛紅綢,等那邊有了回應,再燒黃灶掛黃綢。間隔時間看敵軍距離——近的隔一炷香,遠的隔兩炷香,這樣就不會弄混。”
他邊說邊讓人演示。當第一座烽火台的紅灶升起清亮的煙柱,遠處的第二座很快有了回應。士兵們看得眼睛發亮,李鐵柱搓著手道:“這法子好!以前傳個‘敵軍來了’,誰知道是多少人?這下清楚了,總兵大人調兵也能心裡有數。”
沈驚鴻又指著西南角的白灶:“這是緊急信號。要是看到敵軍帶著攻城器械,或者人數過萬,就燒白灶,摻硝石的那種,夜裡能看見火星。隻要白灶點燃,所有烽火台都得接力傳遞,不準耽擱!”
他的語氣陡然嚴肅,士兵們也跟著挺直了腰板。誰都知道,帶著攻城器械的敵軍意味著什麼——那是要實打實攻城掠地,不是小股遊騎的騷擾。
改建工程用了整整一個月。沈驚鴻幾乎每天都泡在烽火台上,從煙灶的大小、柴火的配比,到綢布的耐風性,事無巨細都要親自查驗。蘇卿卿寄來的綢布不夠耐磨,他就讓軍需處換成粗麻布,用礦物顏料染出顏色;濕柴燃燒不穩定,他就讓人提前劈好碼在灶邊,按“三成濕七成乾”的比例混著燒。
期間,沈惟敬來看過兩次。當看到十二座烽火台按序傳遞信號,從薊鎮左衛一直傳到百裡外的遵化城時,這位鐵血硬漢難得紅了眼眶:“三郎,你這是給薊鎮的弟兄們,多添了一條命啊。”
沈驚鴻隻是望著父親鬢邊新增的白發:“爹,這隻是開始。等改良弩箭送過來,咱們還要練‘烽火弩箭’配合——烽火台傳信,弩手按距離瞄準,保準讓韃子有來無回。”
秋末的一天,警報突然響起。不是演習,是真的有蒙古遊騎入境了。
最先發現敵情的是最西端的烽火台。李鐵柱親自點燃了紅灶,掛出繡著“五百騎”的紅綢。不過半柱香功夫,信號就傳到了沈驚鴻駐守的主台。
“是黑石部的人!”了望兵認出了敵軍的旗幟,“他們帶著馬隊,像是要襲擾咱們的秋收!”
沈驚鴻立刻讓人點燃回應信號,同時讓人快馬通報總兵府。他站在烽火台上,看著遠處煙塵滾滾,心裡卻很平靜。按照新信號傳遞的信息,敵軍人數五百,全是騎兵,沒有攻城器械,目標應該是附近的軍屯糧倉。
“按預案來,”他對身邊的千總道,“讓遊騎營從側翼包抄,弩手隊在糧倉兩側埋伏,等敵軍進入射程再動手。”
千總有些猶豫:“三少爺,要不要等總兵大人的命令?”
“等不及了,”沈驚鴻指著烽火台,“信號已經傳過去了,爹那邊會派兵接應。咱們按信號裡的敵軍數量布陣,錯不了。”
千總咬了咬牙,領命而去。沈驚鴻握緊了腰間的改良弩,這是他特意帶在身邊的,弩身的刻度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半個時辰後,遠處傳來廝殺聲和弩箭破空的銳響。沈驚鴻爬上了望塔,用徐光啟送他的望遠鏡望去——隻見蒙古騎兵衝進糧倉附近的開闊地,兩側突然冒出一排排弩手,改良弩箭帶著風聲呼嘯而去,精準地射落馬背上的騎士。
遊騎營從側翼殺出,蒙古人猝不及防,陣型瞬間潰散。不到一個時辰,戰鬥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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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捷報傳到烽火台時,士兵們爆發出震天的歡呼。李鐵柱抱著沈驚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贏了!三少爺,咱們贏了!就憑這烽火信號,咱們知道他們有多少人,知道他們要去哪兒,打得太痛快了!”
沈驚鴻拍了拍老兵的背,望著遠處硝煙散儘的田野,心裡卻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他知道,這隻是一場小規模的勝利,真正的考驗還在遼東,在那些虎視眈眈的女真部落裡。
傍晚時分,沈惟敬帶著親兵趕到。他勒住馬,看著烽火台上依舊飄揚的紅綢,對沈驚鴻道:“你做得很好。黑石部的首領被弩箭射穿了咽喉,死前還在罵‘明軍怎麼知道我們有五百人’。”
沈驚鴻笑了笑:“是烽火台告訴他們的。”
“陛下的賞賜已經在路上了,”沈惟敬翻身下馬,遞給兒子一封書信,“還有這個,從京城寄來的。”
信封上是蘇卿卿娟秀的字跡。沈驚鴻拆開一看,裡麵是一張畫著算盤的圖紙,旁邊寫著:“聽聞你用烽火信號打了勝仗,我做了個能算‘敵軍人數x弩箭消耗’的小算盤,等你回來教我用它算軍糧賬。”
信紙的角落,還畫著一個小小的笑臉。沈驚鴻把信紙折好,貼身收好,仿佛能聞到上麵淡淡的墨香。
“爹,”他抬頭望向京城的方向,“我想儘快回去。國子監的課不能落,軍器監的弩箭還要改良,還有……”
還有那個等著他教算盤的姑娘。
沈惟敬看著兒子眼裡的光,忽然明白,這薊鎮的烽火台不僅傳遞軍情,也點燃了少年心裡的火焰。他點了點頭:“過完年,我帶你回京。不過在那之前,咱們得把這烽火信號推廣到整個薊鎮防線,讓每一座烽火台,都能發出新的聲音。”
冬雪落下時,薊鎮的烽火台都換上了新的煙灶和信號旗。沈驚鴻站在雪中,看著士兵們用凍得通紅的手演練信號傳遞,忽然想起徐光啟說過的話:“格物之理,始於一器,終於萬民。”
他不知道自己點燃的這簇火苗,能否照亮大明的前路。但他知道,隻要這烽火台的煙還在升起,隻要身邊還有並肩同行的人,他就會一直走下去。
回京的前一夜,沈驚鴻在烽火台的石壁上刻下一行小字:“萬曆二十三年冬,沈驚鴻於此,聽烽燧新聲。”
風雪覆蓋了字跡,卻掩蓋不了少年心中,那正在燎原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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