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冷意尚未褪儘,幾縷微弱的陽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雲層,落在高聳的門楣上。孟青雲與孟雋德父子二人,踏出監獄森嚴的大門,重獲自由,身上卻似背負著千斤枷鎖。
孟家大門洞開。得益於白雲觀與扶樂郡王的震懾,府邸未被粗暴搜查,庭院依舊,仆婦垂首肅立,氣氛卻壓抑得令人窒息。府內,素白的喪幡再次掛起,在寒風中無力地飄蕩——這一次,是為了林姨娘。那個被喪子之痛和自身罪孽逼瘋的女人,在昨夜短暫的清醒中,徹底崩潰,選擇了懸梁自儘。
她死前,似乎有過一絲清明,將一樣東西塞給了夫人張氏——一塊揉得發皺、邊緣焦黑的殘片,像是從藥方或符籙上撕下,殘留著模糊的朱砂符文和一絲令人作嘔的異香。
而孟青雲的母親張氏,這位溫柔而堅韌的婦人,在接連失去庶子、目睹妾室慘死、擔憂丈夫長子入獄的多重打擊下,終於被徹底擊垮。她躺在病榻上,麵色灰敗如紙,眼窩深陷,瘦骨嶙峋,冬日寒氣和連日憂懼侵透了她的臟腑,病勢沉重,氣息微弱得令人心揪。
看著病榻上油儘燈枯的母親,滿目蕭索的白幡,想著那個曾鮮活、後來陰鬱、最終無聲凋零的庶弟孟慶霖,以及林姨娘絕望的終局……孟青雲立在院中,微弱的陽光落在他玄青的司袍上,卻驅不散徹骨的冰寒。
陶謙的怨念在識海中咆哮翻騰,前世被毒殺的痛苦、被背叛的憤怒、被奪走摯愛的絕望,如同岩漿衝擊著廣陵殘魄築起的冰牆,嘶吼著要孟雋德血債血償!然而,眼前活生生的慘劇——弟弟的死、林氏的死、母親的瀕危、孟家幾近傾覆——如同冰冷的巨錘,一次次砸在他作為“孟青雲”近二十年記憶的核心。父親……這個他恨之入骨的男人,此刻同樣形銷骨立,鬢發如霜,眼中是無儘的疲憊與恐懼。若非白雲觀與周玄策,孟家早已灰飛煙滅。
“商賈之力,終力有不逮……”無力感瞬間被更深的冰寒取代。盧尚書不會罷休,他更不會!
深夜,萬籟俱寂。
孟雋德沒有回主屋,他屏退所有人,隻帶著孟青雲,步履蹣跚地走向書房深處。他顫抖著手,啟動了一個隱秘的機關,書架無聲滑開,露出一間陰冷狹小的密室。
密室內無珍寶,唯有一張供桌。桌上,一塊烏木靈牌在昏黃燭光下顯得格外刺目:故友陶君謙之靈位!
燭火跳躍,映著孟雋德慘白如紙的臉。他看著那靈牌,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恐懼、悔恨,還有一絲扭曲的怨毒。他哆嗦著點燃三炷香,插入冰冷的香爐,青煙嫋嫋,帶著死寂的氣息。
“青雲……”孟雋德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他轉過身,渾濁的目光複雜地落在孟青雲臉上,不再是精明的商人,更像一個被恐懼和絕望掏空的軀殼。“這是為父年少時的好友,有時候我看到你……總覺得……你……你身上有他的影子……或是……他可曾糾纏與你?”
孟青雲心頭劇震,麵上卻如寒潭,紋絲不動。
孟雋德仿佛也不需要回答,自顧自地陷入回憶的泥沼:
“我……我和陶璟瑜,京試落榜相識……同病相憐,性情相投,成了無話不談的摯友……他太善,太真,總覺得世上都是好人,我亦曾勸過……”
“他總提起他家鄉的青梅竹馬,他的凝紅妹子……還拒絕了我把妹妹介紹給他的好意……我好奇,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他如此念念不忘……”
“他邀我去他家鄉……我見到了……凝紅……”孟雋德眼神恍惚,仿佛穿越時光看到了江南水鄉那靈秀的少女,“真美……她對璟瑜……那種全心全意……我……我沒見過……我羨慕……後來……成了嫉妒……”
“為什麼……他一個命途多舛的病秧子……能有這樣的福氣?!”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多年的怨毒,“那次落水……是我故意的……我知道他會救我……他身子弱,病了……我……我買通了他家熬藥的丫頭……換了藥……他越來越弱……大夫查不出……”
“我……我有過愧疚……可那天在窗外……聽到他對凝紅說不忍耽誤她,想退婚……我又……又覺得有希望了……可凝紅……她竟要衝喜!她心裡隻有他!我知道……他不能活了……”
孟雋德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靈牌,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陰暗的房間,麵對著彌留的陶謙,聲音不自覺地模仿起當年的語調:
“為什麼?!……嗬嗬,璟瑜賢弟,大概是你命太好了吧,我羨慕嫉妒你呀。”
孟青雲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前世那股子虛弱感與憤怒洶湧而來!廣陵殘魄劇烈震蕩!
“子寅兄,我的身世……你都知道,……咳咳……還……如何叫你……羨慕的……咳咳……”孟雋德模仿著陶謙虛弱的聲音。
“是啊,你一個命途多舛之人,為什麼要如此好命遇到一個清秀可人又不離不棄的美人呢?!你若一直命途多舛也就罷了,偏偏老天如此眷顧你,怎叫人不羨慕嫉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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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凝紅……咳咳……子寅兄……你……怎麼能……咳咳……怎能……”
“我為什麼不能?!朋友妻不可欺?!笑話!凝紅入了我的眼,你又怎會讓?!她對你死心塌地,我就隻好讓你離開!……你該謝我,你這破身子給不了她幸福,我會好好待她……安心去吧。”
“我……咳咳……不會原諒你……做鬼也不會……咳咳……放過你……”
“璟瑜賢弟,我從來就沒怕過……你好好去吧,所有事兒我會處理得很好……”
密室死寂,隻有孟雋德粗重的喘息。他仿佛被抽空,癱坐在地,對著靈牌涕淚橫流,又哭又笑:
“青雲……我的兒……為父一生,就這一樁罪孽!就這一樁啊!怎麼就落得如此下場?!我嘴上說不信報應……可我害怕!我日日祭拜,請求原諒!我安頓好陶家上下,讓他們安穩度日!我替陶謙祭祀祖父母,替他儘孝!我修橋鋪路,廣積陰德……怎麼就過不去?!怎麼就過不去?他陶謙一條命,難道真要拉我孟氏全族陪葬嗎?!”
他猛地轉過頭,眼中是癲狂的憤怒和深不見底的恐懼,指著靈牌嘶吼:
“你恨我!找我報仇!衝著我來!要我這把老骨頭,你拿去!為什麼要害死我的慶霖?!為什麼要毀我孟家?!青雲……”他幾乎是爬過來,枯瘦的手緊緊抓住孟青雲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渾濁的淚水滾落,“為父……為父就剩你一個兒了!就剩你了啊!你……你現在究竟是誰?是他……還是我的青雲?!”
孟青雲如同冰冷的石柱,任由父親抓著。孟雋德的坦白,每一個字都在撕裂他的靈魂!陶謙的怨念在咆哮!廣陵的殘魄在無聲壓製,更有一股源自血脈的、屬於“孟青雲”的悲哀與無力感在升騰。眼前這個涕淚橫流、瀕臨瘋狂的老人,是仇人子寅,也是父親孟雋德。他身後,是病危的母親,是風雨飄搖的家。前世滔天的恨意,今生無法割舍的責任,在他體內瘋狂碰撞、撕扯!
他看著父親絕望而扭曲的臉,看著供桌上刻著前世名字的靈牌,聽著父親那聲“你究竟是誰”的絕望質問……一種冰火交織、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席卷全身。他眼中那萬年不化的冰寒,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無法控製的裂痕。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手,沒有粗暴地甩開,而是一根一根地,掰開了孟雋德那幾乎要嵌進他皮肉的手指。動作冰冷而沉重,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父親……”孟青雲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礫在摩擦,每一個字都耗儘力氣,“眼下……救母親,保孟家,追查真凶……是唯一的路。”
他沒有回答“我是誰”的問題。沒有再看靈牌,也沒有再看癱軟在地、失魂落魄的父親。他轉身,一步一步,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這間埋葬著兩世恩怨、充斥著絕望與無解的密室。門外,是冰冷的夜色,和更洶湧、更凶險的暗流。
元啟八年,二月初,又是一年初春景。臨近春闈,各地優秀學子齊聚京城,京城內外處處煥發著蓬勃生機,新綠初染枝頭,護城河畔的桃花灼灼綻放,映著晨曦微光,街頭巷尾車馬絡繹不絕,客棧茶館人聲鼎沸,彌漫著筆墨與茶香交織的喧囂氣息。學子們或三五成群吟誦經義,或獨坐案前奮筆疾書,個個意氣風發,眼神中燃燒著金榜題名的渴望,來自江南的才子衣袂飄飄,談笑間儘顯風流;北地壯士則步履鏗鏘,眉宇間透著堅韌不拔的銳氣;更有西南邊陲的寒門子弟,雖布衣簡樸,卻目光如炬,步履輕快,仿佛每一步都踏著青雲直上的壯誌。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種昂揚向上的浪潮中,書聲琅琅與春風共舞,昭示著科舉大幕將啟的豪邁氣象。
某日午後,陽光正好。京城東市墨韻軒茶樓二層雅座內聚集了不少交流備考心得的學子,人聲鼎沸,茶香墨韻交織。
臨窗一桌,圍坐著幾位頗有才名的士子,其中便有來自嶺南會館的才子,柳淩。他正意氣風發地評點著時文,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比劃,引來周圍學子陣陣附和或低聲討論。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清俊卻略顯蒼白的側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突然,柳淩激昂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端著茶杯的手劇烈一顫,滾燙的茶水潑灑在桌麵上,洇濕了他剛剛寫下的幾行詩句。
“柳兄?”同桌的友人詫異地喚了一聲。
柳淩置若罔聞。他猛地抬起頭,原本清亮的眼眸瞬間失去了焦距,瞳孔急劇放大,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又無法理解的東西。他的臉色由蒼白轉為一種死灰般的青白,額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不…不可能…怎麼會…金榜…我的名字呢?!”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聲音嘶啞而尖利,如同砂紙摩擦,瞬間壓過了茶樓內的喧囂。
整個二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驚疑不定地聚焦在他身上。
“柳兄!冷靜點!你看到什麼了?哪裡來的金榜?”有人試圖抓住他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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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柳淩猛地甩開友人,力道之大,竟將那精壯的友人推了個趔趄。他踉蹌著站起身,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恐懼。他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的頭,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
“金榜無名!金榜無名啊——!”他仰天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嘶吼,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和崩潰,震得窗欞嗡嗡作響,“十年寒窗…懸梁刺股…為何無名?!聖賢在上…我愧對先師…愧對列祖列宗啊——!”
他狀若瘋魔,猛地撲向麵前的桌子,將杯盤茶盞掃落一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珍貴的宣紙被他胡亂抓起、撕扯,紙屑紛飛。更詭異的是,那被他撕扯的紙頁上,原本墨跡淋漓的文字,竟仿佛活了過來,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絲絲縷縷、極其微弱的暗金色流光從破碎的字跡中溢出,如同有生命般,扭曲著、掙紮著,似乎想鑽回柳淩的七竅!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混雜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不甘”與“怨憤”,瞬間彌漫開來,讓近處的幾人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鬼!有鬼!它在吃我的才思!吃我的魂魄!”柳淩指著那些飄散的、常人幾乎看不見的暗金流光,涕淚橫流,神情扭曲到了極點,“金榜…金榜在噬魂!下一個…下一個就是你們!誰也逃不掉!哈哈…哈哈哈…金榜題名?黃粱一夢!都是夢啊——!”
他狂笑著,手舞足蹈,撞翻了桌椅,狀如癲狂的厲鬼。周圍學子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尖叫著向後躲避,場麵一片混亂。
一時間,京城內“金榜噬魂”留言飛起,不消幾日,一些會館、國子監內也陸續出現精神萎靡不振、記憶衰退如雲霧消散的學子,甚至有些陷入瘋癲之狀,口中反複念叨“金榜無名”、“愧對聖賢”等科舉失意之語。這些症狀日益嚴重,令眾人惶恐不安。
科舉考試關乎國本,皇帝聞訊震怒異常,當即下旨命周玄策全權負責徹查此案,務必在春闈開考之前查明真相、捉拿元凶。
周玄策領命後迅速布置,開展調查。白雲道長聽聞後,派遣的風信堂寒鴉、神劍門李元昊帶領的巡狩衛率領的精英隊伍協助。
大雍京城京兆府衙門,鎮異司臨時指揮所。廳內臨時布置了京城地圖、受害學子名單及症狀記錄。14歲的扶樂郡王引氣修為已圓滿,周身氣度不減。
他站在地圖前,指尖劃過幾個會館和國子監位置:“風信堂的情報彙總了,受害學子共七人,皆非京城本地人士,分屬揚州、西北、嶺南會館學子。其共同點是入院前皆為地方解元或經魁,才名遠播,是本次春闈奪魁熱門。”
趙峰肅立一旁,聲音沉穩道:“王爺,目標很明確,專挑最優秀的寒門與地方士子下手。意在打擊朝廷選才根基?還是…製造恐慌?”
孟青雲接到師弟傳召,趕至京兆衙門。他仔細嗅了嗅桌上一塊從揚州會館病患房間取來的布片,眉頭緊鎖:“陰氣…淡得幾乎抓不住,像燒儘的香灰裡最後一點餘燼。但裡麵…混雜著一種極其強烈的…‘不甘’和‘怨憤’?不對,更像是…‘渴求’?對某種東西極度強烈的渴望被扭曲後的味道。”他揉了揉額角,廣陵殘魂賦予的感知讓他對這種精神層麵的情緒殘留異常敏感。
李元昊抱劍立於窗邊,眼神銳利如劍鋒:“手段隱蔽陰毒,非尋常鬼魅所為。受害者魂魄受損,記憶缺失,非吞噬,更像是…被反複‘榨取’或‘汙染’。現場無打鬥痕跡,無外邪入侵跡象,仿佛…禍起蕭牆之內。”他頓了頓,“目標鎖定在學子內部,或是能頻繁接觸他們的人。”
周玄策點頭,目光深邃:“李師兄所言極是。能精準打擊最優秀的種子,凶手必在考生圈內,或與其緊密相關。動機…不外乎名利二字。青雲師兄感知到的‘渴求’,是關鍵。這‘渴求’,指向何處?”他轉向孟青雲,“師兄,可能追蹤這陰氣的源頭?哪怕一絲聯係?”
孟青雲閉目凝神片刻,搖頭:“太散了,像風吹散的蒲公英。除非…能在下一個受害者剛出症狀,或凶手再次施法時,近距離捕捉。”他語氣帶著一絲不甘。
周玄策聽聞果斷道:“好。風信堂寒鴉聽令!”一隻小巧的黑色紙鶴無聲無息地從梁上飛落,懸停在周玄策麵前,發出細微的振翅聲。“嚴密監控所有會館、國子監及考生常聚之茶樓、書肆等地,重點留意近期精神壓力異常大者;言行突然出現巨大反差者者;私下行為詭秘,尤其涉及…非正途之物者。有異動,即刻以‘驚風’符示警。”黑色紙鶴輕輕點頭,化作一道黑光遁入梁間縫隙消失。
周玄策轉向眾人:“趙將軍,你持我令牌,調閱所有受害學子入院後的行蹤、交際、財物往來記錄,尤其是他們共同接觸過的人、事、物。注意細節,比如借閱過同一本書,參加過同一次詩會,甚至…拜過同一個‘文昌’。”
“遵命!定不遺漏分毫。”趙峰抱拳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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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策看向李元昊:“李師兄,勞煩你帶巡狩衛精銳,以‘加強春闈安保,防範宵小’名義,暗布於各會館及國子監外圍。不乾涉學子,隻做‘眼睛’和‘屏障’。若有陰氣異動或邪術波動,務必第一時間鎖定方位,同時保護無辜。”
李元昊劍眉微揚:“分內之事。邪祟若敢現身,定叫它嘗嘗神劍鋒芒。”他轉身點了幾名精銳劍修,無聲離去。
周玄策最後看向孟青雲:“師兄,你我二人,去會會那些還能說話的受害者,以及…他們身邊的人。你的感知,是我們最銳利的探針。”
孟青雲眼神微動:“好!”
揚州會館,一間客房內,一名學子伏在書桌上,學子麵色蠟黃,眼神渙散,口中無意識地念叨著《論語》片段,對問話反應遲鈍。
周玄策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王兄,可還記得發病前幾日,可曾去過特彆的地方?見過特彆的人?或者…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影響你的心神?”
學子茫然搖頭,聲音虛弱:“…書…看不進去…腦子裡…都是漿糊…金榜…金榜…我對不起先生…”他忽然抓住周玄策的袖子,眼神透出恐懼,“…李…李墨兄…他說…他說他有辦法…不…不行…聖賢之道…”
孟青雲立刻上前一步,輕聲追問:“李墨?哪個李墨?他說了什麼辦法?”
學子仿佛被針紮了一下,猛地縮回手,眼神更加混亂:“…不能說……會…會吃人…金光…好刺眼的金光…”他抱住頭,痛苦地蜷縮起來。
周玄策與孟青雲交換了一個眼神:“李墨…”
周玄策和孟青雲走出揚州會館,來到學子經常聚會的茶樓,從幾個未受害的學子口中得知:
李墨,豫州寒門學子,才學極高,性格原本謙遜,但近一個月變得有些…孤傲自信,甚至可以說有些咄咄逼人。他常在深夜獨自在房間“用功”,不許旁人打擾,有同舍生曾隱約聽到他房間有低語聲,但聽不清內容。有人私下議論,李墨可能走了“偏門”,說他身上有時會有一股奇怪的、類似廟裡香火但又更陰冷的味道。更有人繪聲繪色地說他“養小鬼”。他最近得到了一本據說是前朝某位榜眼留下的“秘笈”,視若珍寶,從不示人。
二人不動聲色,同學子告辭返回京兆衙門。風信堂的情報傳來,與他們了解到的差不多。隻多了一條,這個李墨曾接觸過遊方道士。
“遊方道士?”周玄策與孟青雲對視一眼。孟家遭誣陷一案中也出現過一名遊方道士玄陰子的身影,此二人可有關聯?或是否同一人?
二人剛要開口,趙峰帶回厚厚一疊卷宗返回:“王爺,查清了。七名受害者入京後,有五人曾與李墨有過直接交集:或同場辯經,或借閱過他的筆記,或在同一書肆購書。另外兩人雖無直接接觸,但都曾頻繁出入‘文淵閣’書肆,而李墨是那裡的常客,並常與掌櫃私下交流。財物上,李墨出身寒微,但近期出手卻意外闊綽了些,購置了不少上等筆墨和滋補藥材,來源…不明。”
趙峰剛說完,周玄策懷中一紙鶴飛出,寒鴉的聲音直接在周玄策耳邊響起,冰冷而快速:“目標李墨,豫州弋陽人士,現居豫州會館甲字三號房。近三日行蹤記錄,他辰時離館,多在文淵閣書肆逗留至午時,午後返館閉門不出,戌時左右房內偶有微光及低語。未發現明顯外出施法痕跡。其同舍生張鴻遠,出身商賈,曾酒後向人炫耀得一‘文昌開運符’,並暗示李墨有‘更厲害的東西’。張鴻遠今日行蹤詭秘,申時獨自前往城南舊貨市。”
李元昊也通過通訊符籙傳來消息,聲音帶著劍氣的冷冽:“豫州會館甲字三號房外,陰氣殘留較他處稍濃,但極其內斂,似被某種器物或法陣約束。張鴻遠身上有微弱陰氣纏繞,但氣息駁雜不純,不像源頭。”
孟青雲沉思片刻道:“王學子提到的‘金光’、‘吃人’,張鴻遠的‘開運符’,李墨的‘秘笈’和‘低語’…還有那股混雜著強烈扭曲渴求的陰氣…這一切都指向李墨。養小鬼的傳言…恐怕並非空穴來風。但張鴻遠似乎也牽扯其中?他是同夥?還是…被李墨利用的棋子?”
周玄策手指敲擊桌麵,眼神銳利如鷹:“疑點重重。第一,李墨若真養小鬼行邪術害人,為何隻害最優秀的同儕?減少競爭?但他自己也是頂尖之列,此舉風險極大。第二,張鴻遠身上的陰氣駁雜,更像是…沾染?他炫耀的符籙,從何而來?第三,寒鴉說李墨未外出施法,那他是如何精準害到不同會館甚至國子監的人?必定有媒介!”他目光掃過趙峰帶回的卷宗,“‘文淵閣’書肆是關鍵節點!李墨常去,受害者亦常去。掌櫃是關鍵人物!”
周玄策迅速下令:“趙峰,你立刻帶人,以‘稽查違禁書籍’為名,控製文淵閣掌櫃,封鎖書肆,仔細搜查!尤其是李墨常接觸的區域、掌櫃的私人空間,尋找任何可疑物品、賬目往來!李元昊師兄,你的人盯緊張鴻遠!若他回館,立刻秘密控製,搜查其房間和身上物品,特彆是那所謂的‘開運符’!青雲師兄,你隨我去‘請’這位李墨兄來‘協助調查’。動作要快,打草驚蛇也無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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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策與孟青雲帶著兩名巡狩衛修士,直接叩響了豫州會館甲字三號房的門。
門內一片寂靜。
孟青雲神識掃過,低聲對周玄策說:“裡麵有東西…很壓抑…陰氣像被鎖在一個盒子裡,但那種‘渴求’的感覺…比之前強烈百倍!就在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