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涯遠走後,那催魂索命般的隆隆鼓聲又持續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餘音仍在空曠的庭院中嗡嗡回蕩,震得人耳膜發麻。成是非早已被震得心神俱碎,七葷八素,五臟六腑仿佛都挪了位置,耳邊似乎有千萬隻蜜蜂在同時嗡鳴。直到那可怕的聲響徹底歇下,他才如同一條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癱軟在地,喃喃自語道:“老天爺…終於…終於消停了…小爺我還活著…”
他艱難地鬆開幾乎要被他勒出痕來的廊柱,手腳並用地想要爬起來,卻隻覺得渾身脫力,眼前陣陣發黑。他勉強抬頭往前望去,隻見利秀公主正對他悠然一笑,那笑容嬌媚依舊,卻冰冷得如同毒蛇的信子,令人不寒而栗。她纖腰輕擺,緩步走向庭院中央那麵最大的巨鼓,俯身拾起一個需要雙手才能合握的巨大鼓槌。
成是非頓時明白了她的意圖,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發出淒厲的哀嚎,聲音嘶啞不堪:“不——要——!求求你!不要再敲了!姑奶奶!祖宗!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利秀公主對他的求饒充耳不聞,臉上反而漾開一種近乎殘忍的得色,仿佛很享受他這垂死掙紮的恐懼。她雙臂運足內力,嬌叱一聲,猛地掄起那沉重的巨大鼓槌,以開山裂石之勢,重重地砸在那麵巨鼓的中心!
“咚!!!”
這一聲,與此前的連綿鼓聲截然不同!其聲沉渾無比,仿佛不是敲在鼓上,而是直接敲擊在人的心核之上!聲音凝而不散,蘊含著一股極其陰毒霸道的穿透力,如同實質的鐵錐,狠狠鑿入聽聞者的經脈臟腑!
成是非隻覺得一股無可抗拒的恐怖力量當胸撞來!眼前猛地一黑,耳中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後又猛地捏爆!他喉頭一甜,“哇”地一聲,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血霧在空中彌漫開來。緊接著,他全身經脈如同被寸寸震斷,劇痛與無儘的虛弱感瞬間吞沒了他所有的意識,身子一軟,便徹底昏死過去,重重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倒地之前,他腦中隻剩下最後一個模糊的念頭,充滿了無奈的自嘲:他的倒黴運果然還沒到頭!若是隻對付一個烏丸,憑他體內那四十年古怪內力和他那半生不熟的逃命功夫,或許還能周旋一二,勉強脫身…誰知這看似嬌滴滴的利秀公主,才是真正深藏不露、心狠手辣的絕世高手!竟能用這詭異無比的音波功,硬生生將他震到口吐鮮血、倒地不起!這虧吃得太大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或許是漫長的一夜。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成是非隻覺得渾身如同散架般劇痛,尤其是周身關節骨骼,更是傳來陣陣難以言喻的酸軟與刺痛,仿佛被無數螞蟻啃噬骨髓。他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自己被人粗暴地拖拽著,粗糙的地麵摩擦著他的身體,然後又被隨意地扔在冰冷的地板上。
緊接著,“噗”地一聲,一口溫熱甚至有些燙人的液體猛地潑在他臉上,濃烈的茶香混合著一種奇異的苦澀味瞬間衝入他的口鼻,將他殘存的最後一點意識強行激醒!
他猛地咳嗽起來,被迫睜開了沉重的眼皮。視線尚且模糊,未能看清周遭環境,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市井混混賴以生存的虛張聲勢本能已經先一步爆發出來。他不管不顧地嘶聲力竭大叫起來,聲音因受傷和恐懼而扭曲顫抖,滿口胡言亂語地恫嚇道:“你…你們這些番邦蠻子!真的不知道闖了滔天大禍!小爺我…我就是瘋魔萬千少女,連雲羅公主也愛得我要死要活、非我不嫁的金刀駙馬成大公子!你們敢動我一根汗毛,朝廷大軍頃刻即至,把你們這破館邸踏為齏粉!”
他吼叫了一通,卻發現四周一片寂靜,無人搭話,隻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和心跳聲在耳邊轟鳴。他使勁眨了眨眼,視線逐漸清晰,果然看見自己已身處利秀公主那間異香彌漫、輕紗垂幔的華麗房間內。烏丸抱著雙臂,麵帶譏諷的冷笑站在一旁,而利秀公主則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張貴妃榻上,仿佛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
成是非心下駭極,但嘴上卻不肯認輸,強自鎮定地繼續編造,試圖嚇住對方:“你…你們彆不信!趁早放了我,大家相安無事!否則,明天一早雲蘿公主起來見不到我,肯定立刻派千軍萬馬來鏟平這裡!那千軍萬馬衝鋒起來叫聲震天,很正的!比你這鬼哭狼嚎的音波功可厲害多了!”
利秀公主聞言,哧地一聲輕笑,聲音依舊嬌柔,卻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哦?你這人,死到臨頭,嘴巴倒是硬氣得狠呢。”
成是非猶在逞口舌之快,試圖找回一點場子:“哼!小爺我這個人不僅是嘴巴硬,全身都硬!武功還高得嚇死人!你們現在最好對我客氣點,等我武功恢複過來,還能給你們留個全屍!否則…”
利秀公主卻是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擺了擺,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天氣:“方才潑醒你的那口熱茶裡,已經溶了特製的‘十香軟骨散’。你的武功嘛,至少在接下來的十二個時辰裡,是半點也提不起來了。所以,就不必枉費心機幻想脫身之後如何報複了哦。”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成是非心裡一沉,但嘴上仍不服輸,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哼!我…我聽說書先生講過了,天下再厲害、再霸道的迷藥,也總有藥力消失的時候!等藥效一過,小爺我內力恢複,看我怎麼好好教訓你們這兩個不男不女的妖怪!”
一旁的烏丸早已不耐煩,聽他至此還在嘴硬,不由得勃然震怒,發出一聲雷霆般的暴喝:“教訓我們?!就憑你這螻蟻!”
話音未落,他身形如鬼魅般一晃,已疾掠至成是非麵前,右手五指箕張,運足掌力,左右開弓,“啪啪”兩個沉重無比的大嘴巴子,狠狠扇在成是非臉上!這巴掌力道驚人,直打得成是非眼前金星亂冒,耳中鐘鼓齊鳴,腦袋嗡嗡作響,半邊臉頰瞬間高高腫起,嘴角再次溢出血絲,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但這僅僅是開始。烏丸眼中閃過一抹殘忍嗜血的光芒,他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這個屢次挑釁、嘴硬無比的小子。隻見他出手如電,五指成爪,精準無比地扣住成是非的肩井穴,猛地一捏一錯!
“呃啊——!”成是非頓時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嚎,隻覺得右肩關節處傳來一陣令人窒息的劇痛,仿佛那裡的筋絡被硬生生扯斷,骨頭被巨力強行扭轉錯開!這痛楚遠超尋常外傷,直透骨髓深處!
烏丸手下毫不停留,動作快得眼花繚亂,卻又帶著一種冷酷的精準。他施展出的,正是西域武林中一門極為陰毒酷烈的手法——“分筋錯骨手”!但見他十指如同鐵鉤,或捏或拿,或掐或壓,或擰或轉,專門針對人體關節連接之處與經脈通行之要穴。每一下動作,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咯啦”聲以及成是非那已經不似人聲的痛苦哀嚎!
先是雙肩,繼而肘部、腕關節,然後蔓延至胸肋諸穴,指力透入,仿佛有無數燒紅的小刀在體內刮擦擰絞。緊接著是雙腿,髖關節、膝關節、踝關節…烏丸的手法老辣無比,勁力直透筋骨深處,不僅將關節生生錯開,更以陰狠內力震蕩、扭曲其連接經脈,使其痛苦倍增,且極難自行恢複。這手法之酷烈,旨在讓人承受最大限度的痛苦,徹底摧毀其反抗意誌,卻又不會立刻致命。
成是非隻覺得全身仿佛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石磨之中,每一寸骨頭、每一條筋肉都在被緩慢而殘忍地碾磨、撕扯、扭曲!劇痛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浪高過一浪,幾乎將他的理智徹底淹沒。他渾身劇烈地抽搐著,冷汗如瀑般湧出,瞬間浸透了衣衫,臉色蒼白如紙,隻剩下本能的、斷斷續續的慘嚎。
利秀公主臉上的笑意隨著成是非的慘叫聲愈發濃鬱和妖異,她緩步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痛苦蜷縮成一團的成是非,聲音甜膩如蜜,卻帶著最冰冷的寒意:“原本呢,我隻是想讓你再幫我清洗一百個夜壺就算了。但現在…看到你這副痛苦掙紮的模樣,我突然沒那個心情了。”她輕輕歎了口氣,故作惋惜狀,眼底卻滿是興奮的惡意,“哎,看到被分筋錯骨的人這麼痛苦哀嚎…我這心裡啊,不知道為什麼,真是說不出的開心呢。”
說著,她竟然抬起一隻穿著精致繡鞋的腳,用那堅硬的鞋底,輕輕地、帶著侮辱性地踩在了成是非那因劇痛而扭曲的臉上,甚至還惡意地碾動了一下。她微微俯身,故作關切地問道:“嗯?你疼不疼啊?說話呀。哈哈哈哈…”隨即,她終於忍不住發出一陣得意而暢快的大笑,笑聲在房間裡回蕩,充滿了殘忍的意味。
烏丸一邊繼續施展手法,一邊得意地冷笑道:“小子,你剛才說得沒錯,十香軟骨散的藥效,十二個時辰後確實會散去。可惜啊,你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候了。”他的手指在成是非的脊椎骨節上狠狠一按,引來又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我這分筋錯骨手,已將你周身主要關節經脈儘數錯位扭轉。若十二個時辰內,沒有獨門手法替你一一接骨複位,疏通經脈,你這輩子…嗬,就準備像個破布口袋一樣,癱軟在地,再也動彈不得分毫吧!屆時,你就是有再深厚的內力,也是廢人一個!”
成是非此刻已經痛得近乎麻木,意識在清醒與昏厥的邊緣徘徊,但那股混不吝的性子卻支撐著他,讓他依舊嘴硬地打起精神,從牙縫裡擠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嘿…嘿…其實…不用動…也挺好…不用做…不用辛苦…吃了睡…睡了吃…這樣…也挺…挺好的…”
利秀公主見他至此仍不肯徹底屈服,臉上那偽裝的甜美笑容終於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狠辣與不耐煩:“還真是塊嚼不爛、煮不爛的滾刀肉!都這般田地了,還嘴硬!”她冷哼一聲,對旁邊的侍衛吩咐道:“去,拿個大壇子來!”
成是非一聽“大壇子”三個字,頓時叫苦不迭,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荒誕感和熟悉感:之前在賭坊欠債被追打,後來在宮裡犯錯被太監懲罰,他都被人塞進壇子裡躲過一劫或是受罰…怎麼如今他陰差陽錯得了古三通四十年的絕世內力,學會了高深武功,兜兜轉轉,竟然又要被扣進壇子裡?!這簡直是命中注定般的倒黴!他不由得發出絕望的哀嚎:“不是吧?!又…又是個大壇子?!你們…你們就沒有點新花樣了嗎?!老天爺啊——”
喜歡天下第一!小說版請大家收藏:()天下第一!小說版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