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電子音在第九檔案館b7層的走廊裡反複回響，像一把鈍刀子切割著林舟的神經。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剛才就是這隻手，在被「職場內卷之靈」的數據線勒住脖子的瞬間，不受控製地抓住了那根閃著藍光的數據線。不是扯斷，是更詭異的方式：數據線像被抽走靈魂的蛇，在他掌心化為齏粉，細碎的晶體折射著警報紅光，緩緩滲入他的皮膚。
“認知弑殺者血脈激活度1......副作用匹配中......”腦海深處響起冰冷的係統提示音，林舟還沒反應過來，更強烈的幻聽襲來。鍵盤敲擊聲，不是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耳膜上跳舞。劈裡啪啦，永無止境，像是有一萬個看不見的打字員在他腦子裡加班。
“新人的第一次接觸反應都這麼劇烈嗎？”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不適。林舟抬頭，看見穿著白大褂的蘇晴靠在門框上，她手裡拿著平板，屏幕上正顯示著他的生理數據波動圖。“心率180，皮質醇水平超標300——恭喜你，林文員，你的入職培訓提前結束了。”
林舟試圖開口，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蘇晴扔給他一瓶礦泉水，瓶身上印著“第九檔案館特供——認知鎮靜劑”。他灌下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鍵盤聲稍微減弱了些，變成背景音樂般的持續低鳴。
“剛才那個......齒輪人......”林舟終於擠出聲音。
“‘職場內卷之靈’，歸檔編號007。”蘇晴劃動著平板，“誕生於三年前‘星輝科技’連續猝死事件後的集體怨念。常態攻擊模式是精神汙染，誘發目標的焦慮感和競爭意識，直至目標自我崩潰。你今天遇到的屬於物理變異體——看來檔案館的收容措施又需要升級了。”
她帶著林舟穿過走廊，兩側的收容單元不再是傳統的鐵柵欄，而是由半透明能量場隔絕的空間。林舟瞥見一個單元裡，無數手機屏幕碎片正在聚合成人形「社交焦慮具象體」）；另一個單元裡，巨大的二維碼像活物一樣蠕動「信息過載之靈」）。每經過一個單元，他耳邊的鍵盤聲就微妙地變化一次，時而急促如暴雨，時而緩慢如挽歌。
“副作用已經開始適應環境了。”蘇晴注意到他微妙的表情變化，“認知弑殺者的能力代價通常與吸收的畸變體特性相關。007的核心執念是‘永遠在線’，所以你獲得‘鍵盤幻聽症’再合理不過——順便提醒，檔案館的ifi密碼每半小時更換一次，幻聽可能會在你斷網時變得特彆暴躁。”
他們來到檔案館深處的一間辦公室。與其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個檔案館中的檔案館。成排的金屬架上堆滿牛皮紙檔案袋，空氣裡彌漫著舊紙張和消毒水混合的怪異氣味。坐在巨大辦公桌後的男人抬起頭——館長魏明，五十歲上下，眼鏡片厚得像啤酒瓶底，手邊放著個印有“優秀管理者”字樣的搪瓷杯。
“小林啊，坐。”魏明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讓林舟看不清他的眼神，“剛才的事情蘇博士已經彙報了。認知弑殺者血脈......真是意外之喜。”他輕輕摩挲著茶杯，“第九檔案館成立七十三年，擁有這種血脈的不過三人。上一個......已經在二十年前的‘大規模認知汙染事件’中犧牲了。”
林舟感到後背發涼。鍵盤幻聽聲突然變得尖銳，像是指甲刮過黑板。“館長，我不明白......”
“簡單說，你能‘吃掉’畸變體。”魏明打斷他，從抽屜裡抽出一份檔案拍在桌上，“不是消滅，是消化吸收它們的能力，同時承擔它們的執念和缺陷。就像剛才，你消化了007的部分核心數據，現在你是不是覺得工作效率特彆高？特彆想找個exce表格填一填？”
林舟一愣，發現自己確實有種想把辦公室所有文件重新分類整理的衝動。
“副作用會隨著時間加深。”蘇晴補充道，“初期是幻聽，中期可能出現軀體異化，後期......你的自我認知可能會被吸收的多個畸變體撕裂。檔案館曆史上最強大的那位弑殺者，最後把自己關進了自己創建的收容單元——他以為自己是需要被關押的異常。”
魏明將檔案袋推到林舟麵前。暗黃色的牛皮紙袋上，鮮紅的「絕密·認知危害」印章像一道血痕。檔案編號：095。姓名欄：林曉。關係欄：妹妹。狀態欄：已收容。
林舟的手指觸到檔案袋的瞬間，鍵盤幻聽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尖銳的耳鳴，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他顫抖著打開檔案袋，第一頁就是林曉的照片——五年前失蹤時穿的那件藍色連衣裙，現在變成了條紋病號服。她對著鏡頭微笑，眼神空洞。
“五年前，城西遊樂園‘旋轉木馬集體昏厥事件’的唯一幸存者。”魏明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現場137人昏迷，至今未醒。你妹妹主動走進檔案館，要求被收容。檢測顯示，她體內孕育著編號特殊的畸變體——‘完美受害者具象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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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案記錄顯示，林曉的收容是自願申請，理由欄隻有一行字：“隻有我能關住它。”治療方案建議每日進行情緒疏導，播放指定音樂列表《陽光總在風雨後》排在首位）。最近一次評估報告用紅字標注：“收容體穩定性下降，建議提升監控等級。”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林舟的聲音嘶啞。
“因為你的血脈剛剛覺醒。”魏明端起茶杯，吹開表麵的浮沫，“095號即將進入活躍期，我們需要一個新的‘治療師’去穩定她。你是最合適的人選，血緣關係能提高治療成功率30以上。”
蘇晴上前一步，平板顯示出一份新的任命書：“即日起，林舟由四級文員轉為異常畸變體治療師，直屬上級魏明，協理研究員蘇晴。首項任務：對095號收容體進行初期接觸評估。”
林舟看著照片上妹妹的笑臉，耳邊的鍵盤聲再次響起，這次帶著某種規律的節奏，像是某種摩斯密碼。他注意到檔案最後一頁的角落有個奇怪的手寫注釋：“小心茶杯”。注釋的位置，正好在魏明剛才放茶杯的水漬邊緣。
“準備工作吧，小林。”魏明站起身，搪瓷杯上的“優秀管理者”字樣在燈光下刺眼，“095號的收容單元在b9層，最深處。蘇博士會帶你熟悉治療流程——”他頓了頓，鏡片後的目光終於清晰起來，冰冷而審視，“記住，在檔案館，同情心是比任何畸變體都危險的東西。”
離開辦公室時，林舟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魏明的茶杯。那個印著“優秀管理者”的搪瓷杯，內壁似乎附著著一層難以察覺的黑色物質，正緩緩蠕動。
鍵盤幻聽再次響起，這次格外清晰，像是在他腦中敲出一行字：“第一個謊言，往往從‘為你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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