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李國慶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意外:“小紅?這麼晚有事?舅舅怎麼樣了?”
“舅舅還好。”小紅的聲音冷得像塊鐵,“李國慶,我問你,縣商業局孫局長,你熟不熟?”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語氣變得謹慎:“老孫?算是認識……怎麼了?”
“我的超市,被他和王麗聯手,以不正當競爭的名義封了。”小紅一字一頓地說,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有這種事?”李國慶的聲音裡聽不出太多驚訝,更像是印證了某種猜測,“理由是什麼?”
“低價傾銷,賬目問題。純屬捏造。”小紅冷笑一聲,“李國慶,你彆告訴我你一點都不知道風聲。”
電話那頭又是短暫的沉默,然後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小紅,縣裡的情況比較複雜,孫局他……和王麗他們家沾點親,而且,你那個超市確實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
“所以我就活該被欺負?”小紅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卻又立刻壓了下去,變得異常冷靜,“李國慶,我不想聽這些。我就問你,能不能幫我遞句話?或者,告訴我,孫局長有什麼把柄?”
“小紅!你……”李國慶似乎被她的直覺嚇了一跳,“你想乾什麼?這很危險!”
“危險?”小紅看著窗外郵電局昏暗的燈光,聲音裡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嘲諷,“比被人堵在家門口砸飯碗更危險嗎?比看著親人躺在醫院沒錢治更危險嗎?李國慶,你當初在百貨公司改製的時候,瞞下那些事,保住你的位置,難道就不危險嗎?”
電話那頭徹底沒了聲音,隻有壓抑的呼吸聲。
小紅知道,自己提到了那個兩人之間一直刻意回避的禁區。
過了足足有一分鐘,李國慶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小紅……過去的事,是我不對。但我現在……位置也很微妙。孫局那邊,我直接說話不一定管用,反而可能壞事。”
小紅的心裡一沉,但緊接著,李國慶的話鋒微微一轉。
“不過……你說的‘把柄’……”他似乎在斟酌用詞,聲音更低了,“老孫這個人,手腳不算乾淨。那年百貨公司那批走私電器的尾款,好像……有一部分沒入公賬,具體經手人雖然處理了,但條子……可能還在某些人手裡。當然,這隻是傳聞,做不得數。”
他的話像是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小紅腦海中的迷霧!百貨公司改製前的舊賬!走私電器的利潤私分!
李國慶當年隱瞞下來的事情!他此刻提起這個,是暗示?是交換?還是另一種形式的“贖罪”?
小紅的心臟狂跳起來,血液在血管裡奔湧。她緊緊握著話筒,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條子在哪?”
“我不知道。”李國慶回答得很快,語氣恢複了公事公辦的冷靜,“我隻是提醒你,事情或許可以從彆的角度想辦法。硬碰硬,吃虧的是你。另外……”他頓了頓,似乎下定了決心,“省醫藥公司這邊,有一批抵債的日用百貨,價格很低,但要求現款現貨,而且要得急,必須明天晚上之前自己去提貨。如果你那邊……需要周轉,或許可以看看。車隊我可以幫你打個招呼,但手續和貨款,得你自己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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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價貨源?現款現貨?深夜提貨?
這像是一根突如其來的救命稻草,卻又透著幾分詭異和風險。
李國慶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提供這個消息?是真心想幫她?還是想把她拖入更深的渾水?或者,兩者皆有?
小紅腦子裡飛速盤算著。
超市被封,現金流中斷,但如果能拿下這批低價貨,或許就能盤活,甚至能狠狠賺一筆,有了錢,很多事就好辦得多……但錢從哪裡來?賬上的錢根本不夠!而且風險極大……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遠處,那個被貼上白色封條的超市,在夜色裡像一個沉默的恥辱標記。
“地址和聯係人告訴我。”小紅的聲音乾澀,卻沒有任何猶豫。
李國慶在電話那頭報了一個省城的地址和一個名字,然後補充道:“提貨時間是明晚八點,過時不候。小紅,你……自己小心。”
掛斷電話,小紅站在郵電局昏暗的燈光下,久久沒有動彈。
耳邊似乎還回響著李國慶那句意味不明的“小心”,眼前是超市的封條和舅舅病弱的臉。
妥協?求饒?向王麗和孫局長低頭?
絕不!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胸腔裡那股被壓抑的怒火和倔強,終於燃燒成清晰的決心。她走出郵電局,夜色已經完全降臨,小縣城的街道燈火稀疏,卻有一輪冷清的月亮掛在天邊。
正好,有留職停薪這條路。
她當初從百貨公司出來,還保留著這條退路。
她看著那輪月亮,嘴角慢慢扯出一個冰冷而決絕的弧度。
你們不是要封我的店嗎?不是不讓我好好乾嗎?
好啊。
那就不乾了。
她轉身,大步走向黑暗中,背影挺得筆直。
不就是自己乾嗎?不信乾不下去!
從國營百貨的櫃台,到改製後的副經理,再到如今出來乾這被封殺的個體百貨超市,她梅小紅什麼風浪沒見過?你們想用體製內的規則掐死我,我就跳出這個規則,用自己的規則,重新開始。
梅記百貨超市倒閉了。
它隻會以另一種方式,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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