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沉甸甸地壓在巴拉瑞特金礦的上空。鐵絲網外的巡邏燈每隔一刻鐘掃過一次，昏黃的光柱在樹林裡投下晃動的影子，像一條條警惕的蛇。天宇蹲在桉樹根後，看著光柱漸漸遠去，對身後比了個手勢。
王虎和劉鐵匠立刻從灌木叢裡鑽出來，兩人都穿著最破舊的工裝，手裡攥著用破布包裹的工具——那是劉鐵匠用礦洞廢棄的鐵軌打磨的小鐵鎬，鎬頭被磨得發亮，剛好能塞進懷裡不被發現。
“巡邏兵剛過去，換崗要等兩刻鐘。”李武從樹杈上跳下來，靴底沾著的枯葉簌簌掉落，“周伯在鐵絲網拐角盯著，有動靜會吹哨。”
天宇點點頭，壓低聲音：“動作快點，挖半個時辰就撤。”
三人貓著腰鑽進樹林深處，腳下的落葉很厚，踩上去幾乎沒聲音。越往山坡下走，樹木越稀疏，係統掃描界麵裡那片黃色光點越來越亮——他們離那處淺層金礦隻有不到二十步了。
“就在這兒。”天宇停下腳步，用腳尖點了點地麵。這裡的土是紅褐色的，混著細碎的石英砂，和周圍的黑土截然不同。
王虎放下工具包，搓了搓粗糙的大手，猛地掄起鐵鎬砸下去。“噗”的一聲悶響，鐵鎬沒入土中半尺，帶起的泥土裡，幾粒細小的金砂在月光下閃了閃。
“有貨！”王虎的聲音壓得發顫，眼睛裡像落了星子。
劉鐵匠趕緊掏出淘金盤——那是用裝乾糧的鐵皮盒敲成的，邊緣被打磨得很光滑。他將王虎挖出來的泥土倒進盤裡，又從旁邊的小溪溝裡舀了點水，蹲在地上輕輕搖晃。泥水順著盤沿淌下，留下一層帶著金砂的細土。
“真有金砂！”劉鐵匠的手抖得厲害，用手指撚起一粒比芝麻還小的金砂，湊到眼前看了又看，“比礦洞裡挖的純多了！”
天宇沒說話，隻是加快了挖掘的速度。鐵鎬一次次落下，帶起越來越多的含金泥土。他的額頭上滲出細汗，混著臉上的煤塵，在下巴上彙成黑色的水流，但他絲毫沒察覺——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腳下的土地裡。
係統界麵上，那團黃色光點的中心位置，有個比周圍更亮的小點在閃爍，旁邊標注著【高純度天然金塊，預計體積：0.5立方厘米】。
“往這邊挖。”天宇指著光點閃爍的位置，對王虎說。
王虎立刻調整方向，鐵鎬落下的頻率更快了。突然，“叮”的一聲脆響，鐵鎬像是碰到了硬物。王虎心裡一緊，連忙放慢動作，用鎬頭輕輕刨開周圍的泥土。
月光下，一塊不規則的金屬露了出來，表麵帶著天然的褶皺，泛著柔和的金黃色，比指甲蓋稍大些，在泥土裡像一塊凝固的陽光。
“是金塊！”王虎猛地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喊出聲來。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摳住金塊的邊緣，輕輕一拔，那沉甸甸的小塊就落在了掌心裡。
劉鐵匠湊過來，淘金盤都忘了放下。兩人盯著王虎掌心的金塊，呼吸都變得急促——在礦洞裡，他們每天挖的礦石能提煉出的金砂，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小塊多。
天宇也湊了過去，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金塊的成色很純，幾乎沒有雜質，掂在手裡沉甸甸的，帶著金屬特有的冰涼。這是他們找到的第一塊像樣的黃金，也是這麼多天來，第一個實實在在的希望。
“包起來。”天宇從懷裡掏出塊乾淨的細布——那是他從自己的破棉襖裡撕下來的內襯，“小心彆刮花了。”
王虎小心翼翼地將金塊放在布上，像捧著易碎的瓷器，一層層裹緊，最後塞進貼身的口袋裡，還用繩子在外麵捆了兩道，生怕掉出來。
“再挖會兒？”劉鐵匠眼裡閃著不舍，鐵鎬還插在土裡沒拔出來。
“夠了。”天宇看了看天色，“再挖就趕不上換崗前回去了，安全第一。”他將裝滿礦土的麻袋拖到老桉樹下藏好，“這些土明天白天淘，今晚先帶金塊回去。”
三人收拾好工具，又用樹枝將挖掘的痕跡掩蓋住，才悄悄往回走。路過鐵絲網時，周伯從樹後探出頭，做了個安全的手勢。他的手裡還攥著幾棵剛挖的野菜，葉子上沾著泥土，是給棚屋裡的孩子們準備的。
回到華人營地時，大部分華工都已睡熟，隻有巡邏的士兵拿著火把在棚屋間走動，火光在帆布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天宇三人屏住呼吸，像貓一樣溜回自己的棚屋，鑽進稻草堆裡，直到士兵的腳步聲遠去，才鬆了口氣。
“拿出來看看。”李武壓低聲音，眼睛裡滿是期待。
王虎解開繩子，一層層打開布包，那小塊黃金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棚屋裡太暗，劉鐵匠從懷裡掏出塊磨亮的鐵皮當鏡子，借著從破洞透進來的月光，勉強能看清金塊的樣子。
“分了吧。”天宇說，“一人一份，藏好了。”
王虎愣了一下：“還是你拿著吧，天宇兄弟，這都是你找到的。”
“是咱們一起挖的。”天宇拿起金塊，用劉鐵匠的小銼刀輕輕刮了刮邊緣，“這東西太紮眼，分開藏更安全。”他用銼刀將金塊小心地分成四份，每份都差不多大小，“誰也彆告訴其他人，包括相熟的弟兄，等攢得多了，再想辦法找地方換吃的、換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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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吃的？”王虎眼睛一亮，“能換黑麵包嗎？”
“不止。”天宇看著手裡的小塊黃金，“說不定能換到大米，甚至肉乾。”
劉鐵匠將自己的那份用布裹好，塞進挖空的木柄裡——那是他特意為藏東西做的工具，外麵看起來就是根普通的木棍。王虎則將金塊塞進自己的鞋裡，用布墊著，貼著腳底板，誰也想不到。李武藏得更巧，他將金塊塞進一個掏空的野菜根裡，混在自己撿的柴火堆裡，看起來和普通的樹根沒兩樣。
天宇將自己的那份藏在母親給的那枚銅錢裡——他早就將銅錢的中間挖空了個小槽，剛好能放下這小塊黃金，外麵再用銅片封好，誰也看不出破綻。
“暫時彆動用。”天宇最後叮囑道，“等攢到能換十條活路的量，咱們再找機會。現在這一點點，不夠塞那些殖民者的牙縫，反而容易惹禍。”
三人都用力點頭。他們都明白，這點黃金還不足以改變現狀，但它像一粒種子，已經在每個人的心裡紮了根。
王虎將木柄塞進稻草堆深處，拍了拍手上的灰，忽然笑了：“俺長這麼大，還是頭回自己有金子。”他的笑聲很輕，卻帶著壓抑不住的喜悅，在寂靜的棚屋裡像顆投入水中的石子，漾開一圈溫暖的漣漪。
劉鐵匠也笑了，手裡還摩挲著那把小銼刀，像是在盤算著下次要打個什麼樣的工具。李武靠在棚屋的柱子上，目光望向西側山林的方向，眼神裡多了幾分以往沒有的堅定。
天宇看著眼前的弟兄們，又看了看熟睡的阿福，將藏著金塊的銅錢緊緊攥在掌心。金屬的冰涼透過布料傳來，卻讓他的心裡湧起一股暖意。這第一塊黃金，不僅僅是塊金屬，更是他們聯盟的信物，是對抗這絕望處境的武器，是通往活下去的路上，一塊沉甸甸的鋪路石。
外麵的火把漸漸遠去，棚屋裡隻剩下呼吸聲和遠處士兵換崗的吆喝聲。天宇閉上眼睛，將金塊的重量記在心裡——這隻是開始，他們要找的，從來不止是黃金，更是一條能讓所有人都站起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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