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卷著沙礫,打在駝隊的帆布上劈啪作響。天宇勒住駱駝韁繩,眯眼望向遠處起伏的沙丘——這裡是殖民區與邊境荒原的交界地帶,地圖上標注的“三不管”區域,除了偶爾掠過的野雁,連草都長得稀疏,枯黃的根莖在風中抖得像老人的胡須。
“天宇哥,再往前走三十裡,就是黑風口了。”阿武裹緊羊皮襖,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商隊說那地方邪乎,前幾年有支運鹽隊進去就沒出來,說是被沙暴埋了。”
天宇沒說話,隻是拍了拍駱駝頸上的鈴鐺。這趟行程本不在計劃內,半個月前收到墨爾本商會的密信,說有批“特殊貨物”要在邊境交接,點名要他親自來。信裡沒說貨物是什麼,隻畫了個簡單的榫卯圖案——那是礦區兵工廠特有的標記,顯然對方知道他們在造武器。
駝隊緩緩前行,蹄子踏過凍硬的沙麵,留下深淺不一的印記。突然,走在最前麵的駱駝焦躁地刨起蹄子,鼻孔裡噴出粗重的白氣。天宇心裡一緊,翻身跳下駱駝,彎腰查看地麵——沙礫間混著幾塊撕碎的布料,靛藍色的粗布,邊緣繡著半朵殘梅。
“是咱們那邊的布。”阿武也蹲了下來,指尖撚起布料碎片,“這針腳,是南方作坊的手藝,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天宇將布料湊到鼻尖聞了聞,除了沙土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他站起身,望向左側那片低矮的梭梭林,林子裡的枯枝歪歪扭扭,像一隻隻伸向天空的手。“往前找找。”他拔出腰間的短銃,“都警醒著點。”
七拐八繞走進林子深處,風勢小了些,卻多了股腐朽的氣息。阿武突然扯了扯天宇的袖子,指著一棵半枯的胡楊樹——樹乾上掛著件破爛的短褂,領口處繡著個模糊的“李”字,布料上沾著暗紅色的汙漬,已經乾涸發黑。
“有人來過。”天宇摸了摸短褂的質地,粗麻布,是華工常穿的款式,“看磨損程度,至少穿了半年,卻被撕得這麼碎,不像自然損壞。”
正說著,一陣極輕的嗚咽聲順著風飄過來,斷斷續續,像受傷的野獸在呻吟。天宇示意眾人停下,自己貓著腰往聲音來源摸去。繞過一叢帶刺的紅柳,眼前豁然開朗——那是片被沙丘半掩的凹地,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蜷縮在裡麵,有老有少,個個麵黃肌瘦,臉上沾著沙和泥,分不清是男是女。
看見天宇,最外麵的一個漢子猛地撲過來,卻被沙礫絆倒,他掙紮著抬起頭,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救……救救我們……”
漢子的嘴唇乾裂出血,說出的話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天宇趕緊讓人遞過水壺,他卻沒敢大口喝,隻是沾了點水潤了潤唇,又把水壺往身後的孩子推了推。“我們是……是南邊礦場的工人。”漢子喘著氣,每說一個字都像扯動了傷口,“礦主欠了工錢,還……還把我們賣給殖民軍當苦力,前天夜裡跑出來的,被他們追著打……”
凹地裡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天宇掃了一眼,有個老婆婆抱著個昏迷的少年,少年的褲腿被血浸透,傷口處還嵌著沙礫;幾個年輕些的婦女用破布裹著腳,顯然是光著腳跑了很遠的路。
“追你們的人呢?”阿武握緊了短銃。
“在……在後麵的沙丘那邊。”漢子往西北方向指了指,“帶了槍,還有馬,說……說抓住我們要打斷腿……”
天宇心裡沉了沉。殖民區的華工境遇艱難他早有耳聞,卻沒想到會被當成牲口買賣。他剛要讓阿武去警戒,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還夾雜著粗暴的呼喝聲,說的是當地土話,隱約能聽出“抓住”“剝皮”之類的字眼。
“他們來了!”凹地裡的人頓時慌作一團,幾個婦女把孩子護在懷裡,渾身發抖。
天宇迅速做出決斷:“阿武,帶婦女和孩子從林子東側走,那裡有片紅柳叢能藏身!老張,你跟我留下,把他們引開!”
“不行!”那漢子突然喊道,“他們人多,有十幾杆槍!你們這點人……”
“彆廢話!”天宇將水壺和乾糧塞給他,“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我們是來邊境做買賣的,他們未必會真動手。”
話音未落,馬蹄聲已經到了林外。十幾個騎著馬的武裝人員衝了進來,個個穿著皮靴,腰間挎著彎刀,手裡的步槍槍口直指天宇等人。為首的是個絡腮胡,臉上有道刀疤,他勒住馬,用生硬的漢語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敢管老子的事?”
天宇不動聲色地擋在凹地入口,短銃藏在袖中:“我們是商人,路過此地,見這些人可憐,給點吃的而已。”
“商人?”刀疤臉冷笑一聲,馬鞭指著那些華工,“這些是逃跑的苦力,殖民軍懸賞捉拿的!你們敢藏他們,就是跟官府作對!”
阿武帶著人剛鑽進紅柳叢,被刀疤臉的手下發現了,立刻有人舉槍要打。天宇猛地往前一步,朗聲道:“他們隻是些婦孺,就算交出去,你們也領不到多少賞錢。我們馬隊裡有上好的絲綢和茶葉,給你們當買路錢,放他們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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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臉眼睛一亮,顯然被絲綢茶葉動了心,但他還是梗著脖子:“不行!規矩不能破!今天要麼把人交出來,要麼……”他拍了拍腰間的彎刀,“彆怪我不客氣!”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駝鈴聲,是留在林外的夥計在示警。天宇知道不能再拖,他盯著刀疤臉,緩緩道:“這片荒原是三不管地帶,你們私設關卡抓人,怕是也經不起細查吧?真要鬨大了,殖民軍未必會站在你們這邊。”
刀疤臉的臉色變了變,顯然被說中了心事。他打量著天宇等人,見他們雖然人少,卻個個沉著,不像普通商人,心裡也犯了嘀咕。僵持了半晌,他突然一揮手:“算你們運氣好!但彆以為這事完了——”他用馬鞭指著天宇的鼻子,“這裡的事,輪不到外人插手!下次再讓我撞見,見一個殺一個!”
說完,他狠狠瞪了一眼那些瑟瑟發抖的華工,帶著人策馬離去,馬蹄揚起的沙塵迷了人的眼。天宇鬆了口氣,剛要叫阿武回來,卻聽見刀疤臉在林外喊道:“把那些苦力的蹤跡記著!等他們跑出這片林子,看我怎麼收拾!”
風又起了,卷起地上的布料碎片,打著旋飛向天空。天宇望著刀疤臉等人消失的方向,心裡清楚,這夥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他轉身看向凹地裡的華工,沉聲道:“得儘快離開這裡,他們肯定在林外等著。”
可當他看向紅柳叢的方向時,心卻猛地一沉——那裡靜悄悄的,連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都沒有,阿武他們,怕是遇上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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