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內的空氣凝重得如同固體。阿哲的呼吸在饑餓與脫水的雙重折磨下變得淺促，吳鋒靠坐在洞口內側，耳朵捕捉著外界每一絲風吹草動。
洞外傳來三短一長的叩擊聲，是羅嶽約定的信號。吳鋒迅速挪開遮掩物，羅嶽閃身而入，帶進一股混合著泥土和腐敗氣息的冷風。他的臉色並不好看，但手中提著的幾段布滿泥土的塊莖和一隻被剝了皮形態怪異的小型動物屍體，卻讓阿哲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附近找不到乾淨水源，植物大多變異，不敢輕易嘗試。隻找到這點‘地薯’，還有一隻…算是運氣好，撞死在樹樁上的‘掘地鼠’。”羅嶽的聲音低沉，將東西放下。那“地薯”表皮呈現不健康的紫黑色，挖破的地方滲出渾濁的乳白汁液；“掘地鼠”則肌肉乾癟，牙齒異常發達，看起來絕非善類。
“能吃嗎？”阿哲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渴望戰勝了疑慮。
“不確定，但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選擇。”羅嶽用匕首削去地薯最外層的厚皮，露出內部顏色稍淺的薯肉，又熟練地將掘地鼠分割成小塊，“必須烤熟，儘可能殺死可能的病菌和寄生蟲。”
他們在洞內最深處用碎石壘了個簡易火塘，小心翼翼地引燃了僅存的幾根寶貴火柴中的一根。火焰升起，驅散了一絲寒意，也帶來了微弱的光明。地薯在火上烤炙後散發出一種混合著土腥和微甜的古怪氣味，掘地鼠肉則在油脂滴落火中時發出滋滋聲響，散發出類似變質羊肉的膻味。
饑餓迫使阿哲和吳鋒接過了羅嶽遞來的食物。地薯入口粗糙澀口，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麻舌感；鼠肉堅韌，需要反複咀嚼，味道令人作嘔。但為了維持體力，他們強迫自己吞咽下去。每一口，都是對生存底線的挑戰。
“外麵情況怎麼樣？”吳鋒一邊艱難地咀嚼，一邊問道。
羅嶽搖頭，麵色凝重：“很糟糕。‘清理者’和‘母親’的混戰似乎暫時告一段落，戰場在向西北方向移動。但我發現了‘新家園’偵察小隊的活動痕跡，他們像梳子一樣在梳理這片區域，我們躲不了多久。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更沉：“我看到了‘清道夫’。”
“清道夫？”阿哲抬起頭，臉上還沾著食物的碎屑。
“‘清理者’的一種小型單位，”羅嶽解釋道，眼中閃過一絲忌憚，“體型不大，大約和大型犬類似，四足爬行，沒有明顯武器，但速度極快，嗅覺極其靈敏。它們不參與正麵戰鬥，專門負責追蹤、鎖定和…清理戰場上的‘殘留物’，包括躲藏起來的幸存者或者零星的變異體。它們是‘淨化協議’的鬣狗。”
這個消息讓剛剛因食物而稍有緩解的氣氛再次凍結。被“新家園”追捕已經足夠致命，現在又加上了效率更高的“清道夫”。
“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找到‘火種’隊伍，或者至少找到一個更安全的庇護所。”吳鋒果斷道，“羅嶽，你還能找到方向嗎？”
羅嶽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和天空：“隻要還能看到星星，我就不會迷路。但我們需要更多的食物，尤其是水。”
生存的命題，從未如此具體而殘酷地擺在麵前。
與此同時，在地下深處的甬道中，“火種”隊伍的處境也在持續惡化。
通道仿佛沒有儘頭，黑暗和壓抑吞噬著人們的希望。攜帶的照明設備電池陸續耗儘，隊伍大部分時間隻能摸黑前行，或者依靠燃燒從舊通風管道拆下的木質碎料製造的微弱火把。跌倒、摔傷的情況時有發生。
最致命的是物資的枯竭。壓縮餅乾已吃完，連包裝袋都被舔舐乾淨。李瀟組織了幾次對通道側方廢棄房間的搜索，但大多一無所獲，偶爾找到一些舊時代的遺留物，也多是無法食用的工業品。
水，成了最緊迫的需求。通道內雖有冷凝水，但量少得可憐，且渾濁不堪，帶著鐵鏽和未知微生物的味道。飲用後，已經有多人出現腹瀉和嘔吐症狀，這進一步加劇了脫水和虛弱。
一個年幼的孩子因高燒和脫水，在母親的懷抱裡永遠閉上了眼睛。母親的哭聲在封閉的通道內顯得格外淒厲而絕望，敲打著每個人的心理防線。屍體被無奈地留在原地，隊伍沉默地繼續前行，悲傷如同實質般壓在每個人的肩頭。
傷員的狀況更是慘不忍睹。缺少藥品，傷口感染化膿，散發出惡臭。截肢後的創麵在沒有抗生素的情況下迅速惡化，敗血症無情地奪走著生命。李瀟和僅存的醫護人員能做的，隻有用煮沸所剩無幾的飲用水清洗傷口，然後用乾淨的布條包紮——這更多是心理安慰。
隊伍中開始出現低語和埋怨。有人在質疑撤離的決定，認為留在燕京戰死也好過在這黑暗的地底緩慢腐爛。有人將目光投向了被嚴密保護的秦風，眼神複雜，既有微弱的期盼，也有難以掩飾的恐懼——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和轉移他，隊伍的負擔是否會輕一些？速度是否會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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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曼和陳靜守在秦風身邊，幾乎不眠不休。她們注意到，秦風的身體狀況雖然穩定，但腦波活動卻變得越來越…異常。不再是之前純粹的混亂或被壓製，而是偶爾會出現一種奇特規律的峰值，仿佛在接收和發送某種她們無法理解的信息。他的手指有時會無意識地在擔架上劃動，留下的痕跡看似雜亂，但林曼隱約覺得，那似乎包含著某種模式。
“他在嘗試溝通…”林曼對陳靜低語，眼中布滿血絲，卻閃爍著研究者的光芒，“不是在和我們，也不是完全和‘母親’或‘清理者’…像是在…尋找一個頻率，一個能夠被所有‘聽眾’理解的頻率。”
就在這時，隊伍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幾聲壓抑的驚叫。
“怎麼了？”李瀟立刻上前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