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起學外語,蘇禾緊蹙的眉梢總算鬆了點,說話也比剛才順溜了:“之前顧團……顧大哥您寄來的資料,真的特彆有用,我每天都拿著看呢。”
“顧團長”這三個字差點順口蹦出來,幸好她及時改了口,舌尖碰著“顧大哥”三個字,雖說還有點生澀,倒也沒想象中那麼難開口。
顧淮安看著她眼裡亮起來的光,嘴角也悄悄彎了點,指尖敲了敲桌麵:“謝什麼?你不也給我寄了那麼多好吃的?牛肉乾,辣椒醬,隊裡的兵都搶著要,咱們這算扯平了。”
“那可不一樣!”蘇禾急著搖頭,眼神格外認真,“那些吃的值不了多少錢。可您寄來的外語資料,我之前跑遍了書店、圖書館都沒找著幾本有用的,這對我學習幫太大了,還有寄回來的錢和票,早就遠超那些吃的了。”
“所以說到底,還是我欠您一份大人情。”
蘇禾心裡門兒清,那些吃的來自係統,幾乎沒什麼成本;可顧淮安寄來的資料,在這年代是真稀罕,有錢都未必能弄著。
她想把這筆賬算清楚,這樣心裡才踏實,可惜對方一直沒給機會。寄過去那些吃的,全補了各種票還有錢。
顧淮安瞧著蘇禾這副認真計較、非要劃清界限的模樣,心裡又好笑又有點不是滋味,他壓根不想跟她算這麼明白。
往前傾了傾身,“蘇禾,在我這兒不用算這麼細。那些資料能幫到你,就算沒白費;你寄來的東西,那份心意我接著了,這就夠了。”
這話讓蘇禾一時語塞,心裡隱約覺得不對,好像又被顧淮安給繞了進去,可他說得那麼坦誠,眼神又那麼認真,她不知道該反駁。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被顧淮安這股又穩又沉的氣場牽著走,連思緒都要亂成一團麻。
蘇禾把目光落回茶杯,指尖無意識地蹭著溫熱的杯壁,心裡亂糟糟的。
下意識瞥了眼牆上掛著的舊鐘,快到傍晚了。
趕緊放下茶杯站起身,語氣裡帶著點匆忙,連她自己都聽得出想結束談話的急切:“顧大哥,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顧淮安也跟著站起來,動作利落又自然:“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蘇禾心裡咯噔一下,連忙擺手,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裡都帶著點慌亂,“離得不遠,我自己走就行,您不用麻煩。”
她這會兒心還跳得厲害,哪敢跟剛跟她剖白心意的顧淮安並肩走?
那一路沉默下來,每一秒都得跟坐針氈似的。
她早忘了,之前在顧淮安辦公室裡,她還能安安穩穩翻譯資料,他在旁邊處理公務,兩人各忙各的,氣氛彆提多平和了。
可那時候他是“顧團長”,是上級,是該感激的人;現在多了層讓她心慌的身份,一切都不一樣了。
顧淮安把蘇禾眼底那點明晃晃的抗拒看得清清楚楚,沒勉強,立馬點頭:“行,那你路上小心,看著點腳下的冰。”
蘇禾像得了特赦,低聲說了句“再見”,轉身快步往外走,背影都透著點倉促。
推開門,清冷的風“呼”地灌進來,吹得她臉頰的熱意退了點,可心跳還是跟擂鼓似的,咚咚地撞著胸腔。
顧淮安說過的話、最後看她的眼神,還在腦子裡轉來轉去,揮都揮不散。
蘇禾裹緊圍巾,把頭埋得低了點,朝著大院的方向快走,想把那些紛亂的念頭也一並裹起來藏好。
顧淮安站在茶館門口,隔著玻璃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眸色沉了沉,沒什麼明顯的情緒。
接著從容地結了賬,才不緊不慢地往外走,腳步不快不慢,始終隔著段不會讓她察覺的距離,像個沒存在感的影子,護著她走。
天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細雪,小小的雪花無聲無息地落下來,粘在屋簷上、街麵上,也落在行人的肩膀上,添了層薄薄的白。